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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桑的喊声被急掠而过的风声和蹄声淹没。
莫行医和呼律释比专注的看着绳套之下的白色马驹,前方一大群野马的转向使得后方的马群放缓了速度,呼律释比看准时机落下套杆,绳套精准的缚住了小白马的脖颈,它不甘的摆了几下头颅,凄楚的叫唤却没有令其它野马有短暂的停歇,它倔强的伸长脖颈试图加快速度,可是第二根绳套又从另一侧落了下来。
三马并驾齐驱混杂在乱流中,只是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莫行医长吁一口气,与释比老人相视一笑。
两人转头在野马群中寻找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没有看到日渥不,却只见长桑一路疾驰冲向谷口方向。
长桑越骑越觉得手脚冰凉,心底在不停的默默祈祷。
他突然发现到谷口的这几百丈,竟仿佛是世界上最长的距离。
终于抵达到谷口,崖壁旁的草甸上,一团黑影蜷缩在烟尘深处一动不动。
“大山!大山你怎么样?大山?”
烟尘中的黑影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匹倒地的褐色马驹,似乎正在挣扎。
长桑跨马立在野马群转角的最前方,将黑影护在自己身后。
他全然顾不得呼律释比在高坡上告诫,直接面对汹涌而至的野马群,解下马鞭,在空气中胡乱抽打,奋力地阻止任何一匹试图靠近日渥不的野马。
无数强健的驱体与他擦身而过,甚至某一匹野马的马尾扫到他的脸上,他仍兀自岿然不动没有后退分毫。
阳光跃入谷内,铺满了他的背脊,他的背部早已被汗水浸透,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整颗心都像沉入了冰窖。
呼律释比和莫行医察觉到了异象,引着白色马驹缓缓脱离了野马群,向谷口跑来,那小白马一路上尝试着最后的努力,徒劳的挣扎着。
此时马群远去,烟雾即将散尽,长桑跪在草甸上肩头不停地耸动,呼律释比和莫行医两人看到跪在他身旁试图站立起来的哈库以及不远处折断的套杆,心知不妙,加速来到谷口,翻身下马。
走到近前,只见日渥不面如蜡纸,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地上,长桑的手掌左右交错,用力的摁压他的心脏部位,然后扣起拇指掐他的人中,再继续摁压他的心脏。
呼律释比匆忙上前俯身倾听他的鼻息,宛若游丝,再翻开他的眼皮,神明无主,同时整个身躯都在微微的抽搐。
呼律释比深锁眉头,从怀中取出缠丝木盒,挑了枚乌色药丸,用水化开后,缓缓喂入日渥不的口中,然后继续摁压心脏。
长桑脸上挂满了眼泪和鼻涕,却不敢放声大哭,跪在一旁小声抽泣。
莫行医见状快马跑到谷外拉来了板车,正当众人准备架起日渥不上车时,却被他一把拦住。
“等一下!”
莫行医看到日渥不的左臂似乎有一丝异样,突然感到有些不妥,于是伸出两手从日渥不的手掌处开始,轻轻的、一寸一寸的揉捏到他的肩胛骨。
果不其然在他的肩臂连接处发现了一处凸起。
莫行医暗劲一送,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喀——”,然后急促的倒吸凉气声响起,再而后传来了日渥不猛烈的咳嗽声。
不醒人事的日渥不转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身前两双关切的眼神,还有一脸精彩缤纷的长桑,诧异的问道:“我怎么了?”
长桑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污秽,破涕为笑抢声说道:“你刚才休克了,左臂貌似也脱臼了。”
“有么?我怎么不知道?”日渥不咧嘴露出标志性的大白牙。
见他依旧活脱,呼律释比和莫行医不禁松了口气。
“你别乱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腑。”老人告诫道。
用崩断的套杆做了个简易固定支架绑在日渥不的左臂上后,莫行医搭住他的手腕,运气探索了一番。
“幸好没有伤及腑脏。”莫行医说道:“我们这便回去吧。”
日渥不坐在板车上,看着栓在车尾满身尘土但完好如初的哈库,又看看不断扭动脖子显得有些焦躁的小白马,笑道:“哈哈,这下你满意了吧。”
长桑跟在板车后方,重重地点了下头,感激地答道:“谢谢你,大山。”
“没事,我们是兄弟,我答应过你的嘛。”
……
回到莫折部落,简易的固定支架换作了膏药和绷带吊在脖子上,日渥不忙不迭的跑去看长桑驯马。
草原男儿有三技,精骑射、驯烈马和摔跤,通晓这三项技艺的人在草原上是极受尊重的。
寨里的娃娃们得知释比爷爷的客人捕获了一匹天山白马,纷纷跑来围观,等日渥不赶到时,竖立的围栏边已经挤满了好奇的脑袋。
白色代表着圣洁,看着那通体雪白,而且来自神圣的天山的马驹,耳边不时传来艳羡的嘀咕声。
日渥不挑了个位置,看向围栏内。
小白马被绑在一根木桩上,长桑穿了一套厚实的防具,慢慢地接近它,它不安的绕到了另一侧,长桑再接近,小白马再退,还时不时的抬起后蹄向后蹬去。如此折腾了半晌,长桑彷佛坐拥一座宝藏,却苦于找不到关键的钥匙,急得满头大汗。
日渥不无语的摇了摇头,把长桑叫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长桑听得不住的点头,露出恍然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长桑骑来了日渥不的哈库,提着一支套杆再次回到围栏内,俯身松开了绑缚小白马的绳套,白色马驹如龙入海,登时一溜烟跑远了。
长桑一夹马腹追了上去,一白一褐两匹马驹如同被疾风吹动的云团,在围栏内的草甸上展开激烈的追逐。
在经过了一番围追堵截后,长桑终于如愿将绳套缚住了它的脖子,他会心一笑,慢慢收紧套杆,于是两匹马驹越靠越近,以几乎相同的速度向前奔驰。看着向后快速掠去的青色光影,他感觉有些晕眩,稍稍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回想着日渥不方才所说的勇敢、果断、敏捷,他一手拉住绳套,一手按住白马马肩,猛一使劲,从褐马的马背上腾身而起,翻身落在白马马背上。
成功了!
同样的心声在所有围观的人心里升起,围栏外无数的小脑袋激动地挥舞着小拳头高声呐喊。
莫行医和呼律释比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围栏边,双臂环抱在胸前眯眼微笑。
然而,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
刚刚显得有些力竭的小白马突然感到背上有异,体内顿时又升起一股力量,蹬踏、抬臀、纵跃……极尽所能想把身上的家伙甩落下来。它的身上没有马鞍和马辔,长桑不得不紧紧的夹住双腿,俯身趴在马背上,钩住它的脖颈。
他感觉到自己好似是在雷雨交加的大海中翻腾的一叶扁舟或是一片浮萍,任它风吹雨打浪涛拍击,自己随波逐流一往无前。
彷佛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总算熬到了某一刻,小白马好像放弃了,它低垂头颅吐着浊气。
终于是认命了么?长桑不由自主想到,他挺直腰背,刚准备享受片刻的放松,不料白马突然抬起前蹄人立而起。
在一片惊呼声中,掉以轻心的长桑被甩落下了马背,他顺势就地一滚,惊险地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小白马背上一轻,趁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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