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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烟清幽的背影在月下显得如此消瘦,安小楼默默看她几眼,心道,这样一个女子,是个男人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心疼了,也难怪唐尔正会对她痴迷至此,说起来虽然谢如烟是在青楼混迹,但是却实在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想到这儿,安小楼情不自禁的叹息,只祈求上苍能成全这一对有情人了。
那唐尔正虽是有一腔的肺腑之言,却无从说起,只得低头叹息,抬头看看那背影,再低头叹息一会,看得安小楼心中窝火不已,情不自禁拍他一掌:“你娘的,是你娶媳妇呢,还是老子娶媳妇,现在情势都如此严峻了,你却还这般诺诺不已?你若在这样,我就要怀疑你对谢姑娘的心意了!”
那背影听闻安小楼的话,不由得浑身一震,没有回头,只传来一声轻轻的,难以耳闻的幽幽叹息。
唐尔正遭安小楼这么一抖搂,面上顿时如猴子屁股一般赤红赤红的,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开口道:“谢姑娘,距离那……距离那时间还有多久?”
“那该死的老鸨子给了我家姑娘十日期限!”恰好小月端了茶水送上来,也不知是对谁有意见,只嘭的一声将茶壶茶碗顿在茶几上,哼道,“你们平日里一个个的对姑娘身前身后的拍马溜须,怎地到了这关键时刻,却都是缩头乌龟了?亏我还高看你一眼,偷偷送了名帖去,怎知却是个请都请不来的主!”
前面不知是对谁说的,后面那句安小楼却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脸上也变了变颜色,心中暗暗愧疚,人家把自己当作朋友,自己却只顾忙着自家的事,全然忘却这个朋友了。
这话说的飞快,几乎除了安小楼,没人懂这意思,唐尔正也不去深究,只是一股热切的目光望着那清幽背影,目中充满爱怜,安小楼看看他,再看看那谢如烟,忽然心中冒出一股寒意:这唐尔正,不要是那负心郎吧,回头把人家姑娘搞到手了,再抛弃,谢如烟做了当代杜十娘的话,自己这罪责就大了。
小月走到那谢如烟身边,站定了,扶着她道:“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谢如烟转过头,冲她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也许那公子会对我很好也说不定。”
“好什么好啊!我听那小红说了,她家姑娘……反正那人不是好东西就对了!”小月的脸憋得通红,似是有什么话实在说不出口,安小楼想也知道,定是一些风月场上的龌龊事,这小月看起来伶俐的很,虽平时牙尖嘴利的,实在也是生活所迫,心中不禁对这孩子多了几分好感,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帮那谢如烟度过此次难关。
“他是用强的对吧?”安小楼蓦地站起来大声道。
门口两个人惊愕回头看着他,点头道:“那是当然。”
“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么?”安小楼笑了笑,谢如烟只觉得这人的笑好似一剂良药,顿时暖了这屋子,似乎连人的心也都暖了。
“切,却不知谁又在吹牛了。”小月撅起嘴巴,“人家可是尚书公子,我们拿什么比人家强?再说了我们小姐素日里清高的很,到这会子也没人来为她出头,就算有心,也是无力了。”
安小楼拽了拽唐尔正,示意他说话,唐尔正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谢如烟,也站起来道:“安兄弟说的没错,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我这就回去找大人……”
安小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文中信虽是地方官员,但是资历老到,也未必就比那尚书差了。不过安小楼倒也没把这希望抱有多少,毕竟他是朝廷命官,要他为一个青楼女子出头,这件事怎么想都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之所以激的唐尔正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让谢如烟对他,对自己多点信心罢了。
果然,那谢如烟面露一丝感激之情,安小楼又继续安慰道:“谢姑娘你要把心态放宽,这些日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天地之间大着呢,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且压不到你们身上。”安小楼的声音大且洪亮,在这充满淫·声荡雨的胭脂弄,委实是另一番阳刚风景。
“呵呵,是了,安公子所言即是,天高地阔的,再怎么样也能有条活路不是?”那谢如烟忽然长长出一口气,似乎心情也是轻松不少,她吩咐小月道:“把我的琴搬来,我今晚要好好的为两位公子弹奏一曲,人生在世,能得知音几人?患难方能见真情……”说罢幽幽看来安小楼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安小楼被瞄一眼,顿时感觉似是火烧火燎的,但是又不好多说什么,便又重新坐下,口中呵呵笑着:“今日真是好运气,能得姑娘赐仙音!”
小月抱了断纹古琴出来,端放在桌上,又替她家姑娘搬了凳子,谢如烟坐好,凝望着天井里地上的树影,玉指轻弹,一曲婉转悠扬的琴曲便响起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安小楼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天地间,充满了那淡淡的忧伤,这曲子,比什么我是疯儿你是傻要来的好听得多了,谢如烟整个身上,都弥漫着一股子淡淡忧伤,凤眉微蹙,星眸流转,朱唇紧闭,白皙的皮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的好看。
只是那曲子,凄美,透着一股对世道的宿怨,不正是她这凄苦一生的写照么?虽然人前风光无限,背后的辛苦和泪水又谁人知呢?那些风流才子公子哥儿们,平时追的紧,当真有事的时候,却一个个退避三舍,壁之唯恐不及,世态炎凉,她也都尝遍了吧。
安小楼听着听着,似是入了迷,忽然琴音急流直下,顿时犹如从天际云端跌入了幽谷深渊,霍地就睁开了眼,就在此时,他突然摸到身上的一个短短的棒状物,心中一动,这,不是那玉玲珑给自己的东西么?
“有了!”安小楼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今晚本该是好友相聚,不亦乐乎的辰光,却因谢如烟所面临的境地而搞得场面无比凄迷,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小楼和唐尔正告辞出来,临别前安小楼嘱咐谢如烟一定放宽心思,自己和唐尔正会各自努力等等,谢如烟也展出一个淡淡笑容:“两位公子不必对此事过分介怀,万般皆是命,若命该如此时,如烟也不会去避让了。”
安小楼琢磨着谢如烟这最后一句话,琢磨半天,只得一声叹息。
有的时候,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豪言壮语,也是因人而异的。
唐尔正与安小楼在路口分别,临别前千叮万嘱道:“安兄弟,如烟的事,还望兄弟务必尽力,还有文家孙少爷的庆生宴,千万也要记得去吃。”
安小楼连连应着,心道自己女人的事你都还没搞定呢,还要操心公务应酬,唉,男人真是命苦。
回到史家时,已经入夜了,但是这平时一到天黑便静寂无声的大院儿,今晚却是灯火通明,那两百来个木匠正干的热火朝天,一堆堆已经做好的零部件堆放整齐,安小楼视察一番后,十分满意,更让他吃惊的是,史云龙居然火急火燎的已经把那实验用的机器拉去史家作坊了。
史云龙不但经营丝绸生意,也有属于自己的作坊,只是这年月,这种手工作坊规模都很小,成不了多大气候,应付得普通小买卖好成,遇到成千上万时,他便要去各户收购了。
“安先生,你可回来了!”安小楼巡视完一圈后,忽然想起自己晚饭还未吃过,正要去厨房翻点剩饭剩菜时,被那史云龙给抓住了,只见大腹便便的史云龙史老爷满脸笑容,老远就迎着安小楼伸出了手掌,靠近后,一把就握住了:“安先生,托你的福,那机子很好用!”
安小楼笑了笑,心里想这史云龙虽说在商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却难得保持了这爽快性子,喜欢便喜欢,讨厌便讨厌,无论何年何月,与这样的人相处总是让人感觉更舒服些的。
“如何?我没骗你吧。”安小楼抽出被握的生疼的手,笑着说。
“正是,正是!”那史云龙哈哈大笑着,皱眉全无,“算命的章半仙说我今年走运,会遇到贵人相助,果不其然!”
“嘿,史老爷,那章半仙有没有算出你今年要破点小财啊?”安小楼嘿嘿坏笑道。
这句话正戳中了史云龙的死穴,油乎乎的胖脸上抽搐一下,笑容险些凝固住了:“呵呵,呵呵呵呵,这是哪里话,这是哪里话!”他打过哈哈以后,正色道:“安先生,我等了你一个晚上,这才把你等回来。”
安小楼一愣,问道:“史老爷等我作甚?”
“等你签订契约啊!”史云龙笑道。
“契约?”安小楼心里暗自琢磨是什么契约时,那史云龙一把拉住他,就往大厅拖去。
进了屋子,那正中的八仙桌上,摊着笔墨纸砚,史玉婷正端坐在桌前研墨,旁边的太师椅上,史聪儿竟是已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袖子。
“这是?”安小楼一怔,“史老爷……”
“呵呵,安先生!”史云龙看看四下无人,便把房门全数关上,然后回身,长长的向安小楼躬身行了一礼,着实把安小楼给吓一跳,赶忙托住他的手。
“史老爷,您这是为哪般啊?”安小楼就是这么个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前那史云龙对他诸般刁难,说话又阴不阴阳不阳的,搞得他心中很是不爽,如今见史云龙忽然变得这般尊重自己了,当然也不能对人家怠慢了。
“我史家,能有明天,全是仰仗先生您了。”史云龙正色道,“想我史云龙,十三岁便在码头上混,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累,方才挣下这份家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