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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书童?
楚汐一身书童扮相,轻轻掸去陈列架上的薄灰。
想她楚家大小姐,学的皆是琴棋书画诗书经论,伺候人的事,也顶多学了做个糕点泡个茶什么的,如今却还沦落到了洒水抹灰的地步。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现在这局势,她还想回去当那个不要命的大小姐是不可能的事了,真应该为日后的生活多做筹谋。
何况,这山庄里的人待她也十分热情,倒让她觉得与其继续过着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如好好地做个平凡人家的女子,快乐地活着,简称快活。
她看向一旁的婢女,一脸认真:“冉君,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还有什么没做的吗?你们不用和我客气。”
冉君仍旧是一脸笑意:“楚小姐,公子近日有要事,已经下山了。您今日可以不用来的。”
被伺候惯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书童干活时,身边还带着一个侍奉她的侍女,是一件多奇怪的事。
扫视一圈,这书房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书也大多都放在藏书阁。这几日她呆在这里,连慕容放的衣角都没有见到,她也不记得将这书房打扫了几次,东西也翻来覆去整理了几次,山庄里的人对她实在客气,也没给她分配什么任务。现在看来,的确没什么好做的。
她点点头,右手拿着鸡毛掸子,走了出去,唤冉君陪她一起坐在台阶上。
三月早春,庭院里还可见未化的积雪。白色的花瓣撒落在她青灰色的衣服上,她的脸上蒙着纱,冉君只看得见一双带着笑意的眼,心里暗暗为她被毁的容貌可惜着。
楚汐偏着头,拾起台阶上一片花瓣,道:“下大雪的时候,是不是和这花瓣落下来的场景一样?”
冉君好奇地问:“小姐未见过雪吗?”
楚汐一愣,目光稍有闪烁,而后淡淡道:“我见过雪,但没见过大雪。”
北雀国地势靠北,每逢冬季,大雪便覆盖着除了祈都的整个国度。曾传是周长公主之故,才佑得祈都虽处国之腹地,却四季无极寒极暑,最冷的时节也只有细碎如盐的小雪,风一吹便散了。
她生于祈都长于祈都,也只知祈都风貌,若是再胡扯什么其他的地区,又答不出什么风土人情,定会招人怀疑。既然说漏嘴了,那也就这样好了。
果不其然,冉君一脸讶色:“楚小姐来自祈都?”
她颔首,眉眼皆是温柔之色,瞧着冉君。
冉君被看的心里稍稍觉得发毛,却抵不住心中好奇,仍向前屈了身子,问::“小姐,祈都是什么样的?”
她微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更加亲切,也向冉君近了近身子问:“冉君可是生、长皆在这山庄内?”
冉君用力点点头。
难怪,这习武之人养的丫鬟,比起她楚府教养出来的,真算不得听话。若是她身边的那些丫头,一见她这模样定是躲也来不及,哪里还敢再问。
不过,她毕竟一介女流,与这慕容放也无亲故结缘的,没有理由长住这慕容山庄。何况这慕容放似乎有与皇室交好之心,她留在此地久了也怕惹出事端,不如从这丫鬟入手,多得些见识,哪怕离开这里也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冲撞。
若不是面纱挡着,冉君看到她那扯得过分的嘴角,怕是要当场就吓跑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冉君的头,又讲冉君的手放在她膝盖,柔声道:“你觉得祈都如何?”
楚汐的举动如此亲近,反而让冉君想起了山庄里的传言,她想抽回手,又怵惹恼了这位不知根底的小姐。只得硬着头皮思索着,却反而越急却什么也想不到,紧咬着下唇,眼里皆是无助之色。
楚汐自然是困惑的。
虽说她楚汐自认知心好友只有那么一个,可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好人缘。但凡在祈都叫得出名号的公子小姐,除了那生来就与她不对盘的柴大小姐柴塔阳外,没有一个不与她交好的。当然,是不是真心的她就不谈了,这种年头大家不也就看个面上的?大家平日里吃吃喝喝闹一闹就好了。
当然,按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柴塔阳平素爱讽她的话来说,她这是好攀龙附凤,善蛊惑人心。她听着倒也挺受用的,至少,这说明了她会交朋友嘛!
然而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这幅神色?她都如此温柔了,还是一副很怕她的模样。
难道是这幅面纱已经挡不住她的贵气和威严?
她点了点头,想着是自己太疏忽了,又放柔了神色,温和道:“你是不是觉得,祈都是一国之都,自然是富丽堂皇、人声鼎沸?”
冉君思索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她,小心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别的一番思量。
当日公子捡了这位小姐回来,那着急的神色可是整个山庄的人都看得见的。小姐伤得那样重,请了好几位大夫皆是不敢医治,公子硬是动用了寻谷门信物将素问谷谷主急急招来,期间不知耗了多少稀罕的药材才保住了她。庄内人皆以为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心仪之人,纷纷为多年不近女色的公子不是断袖之人这件事落下了欣慰的眼泪,也为这对情人多舛的命运而不愤。
然而,当小姐醒来后,他们居然没有拥抱,连含泪相视这样的片段都没有。整个山庄皆是哀嚎之声,纷纷指责公子是因为小姐毁了容貌而背弃她,可怜的小姐因此自卑不已,甚至甘心做一名书童也要侍奉在公子身边,而公子却狠心地无视这一片深情多日不回山庄。
可现在看来,莫不是,公子还是那个好龙阳之风的公子,而这位小姐是……喜欢女色?天呐,她为什么要自动请缨来伺候这位小姐,本以为可以看一出比话本还感人的浪漫故事,现在难道她就要为此牺牲了吗?
楚汐茫然地看着冉君丰富多彩的表情。
难道是,被她的温柔感动了?天呐,她怎么没有想到,慕容放是习武之人,虽然在她面前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但背地里怎么对待下人的谁知道啊,这习武之人戾气又重,慕容山庄又处在极寒之地,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指不定怎么欺压这小姑娘的呢!
楚汐一脸正气,伸手就要去掀开冉君的衣袖,为她做主,昂然道:“冉君你不用怕,有我在,我一定……”
冉君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不假思索地便推开了她,意识到闯祸后,马上站在楚汐面前,弯着身子流泪:“小姐你不要这样,婢子是正经人,小姐放过婢子吧……”
这是什么和什么嘛……
楚汐错愕地半躺在地上。
忽的院门处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冉君哭着跑到了慕容放跟前,话也说不完整,只言片语尽是悲愤之色,还时不时指向楚汐。
慕容放一怔,楚大小姐喜欢女子?
这倒是他从不知道的。
他稍加安抚了冉君,又急急向前去,见楚汐神色怪异,不敢轻举妄动,手里攥着纸扇,微微向前探去身子,问:“楚小姐可还好?”
楚汐半躺于地,委屈道:“你扶我一把,我的腰好像扭伤了……”
“……”
楚汐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
楚府是从北雀国创国以来,便世代侍奉皇室的老贵族,更是恪守着周王室的礼教,若不是因她身为长公主侍读,也不会结交那么多世家子弟,而谈得上亲近的男子,除了楚老太爷便没有其他了。
慕容放抱着她,穿过走廊。
杏花纷落,风中有香甜的气息。她僵着身子,目光只看得见他的下颌。她神色疑惑,轻声问:“慕容公子?”
慕容放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认真道:“慕容公子,既是练武之人,你为什么这么白?”
“……”
良久无言,慕容放将楚汐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冉君也早就出去寻了大夫。房内只余他们二人,房门大开。
慕容放靠着床杆,道:“楚小姐见过的习武之人,都很黑?”
楚汐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苦苦思索着。
陈朔不白,太子却很白,安王不白,景王爷……稍稍发白吧。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好像并不是黑的那么均匀。
慕容放嘴角勾起一抹笑,弯身向她探去:“楚小姐觉得,肤色浅和肤色深,哪种男子更招人喜欢?”
楚汐困惑地看着他,道:“公子挑选男子,竟是以肤色作为标准吗?”
“嘭!”
慕容放闻声望去,原是庄内的李大夫摔了一跤,药箱沉重地砸在地上。李大夫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嘴里念叨着:“冉君丫头啊,你怎么毛手毛脚的,停也不说一声……”
冉君欲哭无泪,站在门外也不知是该走还是留。虽然整个山庄都一直怀疑公子的性向,可是从来都没有证据啊,如今让她听到了这样惊天的秘密,她是不是要被灭口了!公子的表情都不对了啊!她怎么这么惨……
楚汐身子僵着,也不敢乱动,加上慕容放又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她只得梗着脖子无力道:“大夫啊……你先帮我瞧瞧……我这腰要废了……”
李大夫可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一把好手,用木板将她的腰捆得严严实实的,嘱她这几日切勿乱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也尽量躺着。又语重心长地训了冉君几句,楚汐也心疼小姑娘受欺压无数,还是替她说了几句话。
冉君含着泪,咬着下唇,送走了公子与大夫,又伺候着楚汐喝了几口水,她大义凌然道:“小姐,冉君定会好好伺候小姐,无论小姐有什么要求……冉君照办便是!”
这年头,做丫鬟的怎么能随便和主子作对。何况她还听到了公子这样的秘密,小姐又对她这么好,还不如顺势,抱着小姐的大腿,多活一天是一天好了!
楚汐看着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心想这习武之人教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重情重义。她满意地点点头,道:“其实吧,你小姐也没有什么要求的,我只不过……”
冉君一听此言,立马就慌了,双腿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她急急道:“小姐莫得如此,冉君是无意的,还请小姐救救冉君……”
楚汐疑惑着:“救你,你怎么了?难道那慕容放真要杀你?为什么?就因为你推了我?这也太残暴了吧!”
“小姐莫说了,婢子方才什么都听到了,婢子有罪,但婢子还不想死啊……”
“听到?你听到了什么?”
“婢子……婢子听到了,公子喜欢男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