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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定下了齐王府的亲事,又赶得急要在下月出嫁,骆夫人忙翻了天,同时也加紧了对骆灵的督促学习,她希望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将女儿教成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每日一早也会过来检查骆灵的功课。
为了不引起骆夫人的注意,让自己晚上能顺顺利利地出门,骆灵自是表现得很好,只要她肯学,这些所谓的规矩礼仪,都不是难事,骆夫人看了片刻,非常满意。
“那崔姑姑还说你不懂规矩,我看是她自己不会教才是。”
“可不是,夫人,她仗着自己是宫里头出来的老人,对小姐诸多为难,还想一来就打手板子立威,哪里有这样的规矩!”轻央笑道。
“母亲,我做得可好?”骆灵笑语晏晏。
骆夫人亦是满脸笑意:“好,就这个样子,不出几日,你便都能学会了,以后嫁进王府,可不比在家,没有人会纵容你,为娘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学的。”骆灵说道。
说话间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水仙过来请骆夫人,说是老夫人与她有事商量,骆夫人便扶着丫环的手去了,骆灵继续学她的规矩。
为了赶时间,她一个早上学两门,礼仪课完了,是学琴,这边还未结束,院门口已出现了苏一笑的身影,今日他穿了一身暗紫水云纹广袖薄衫,袖边压着银丝,衣袂飘飘,前发挑起一束,玉冠扣起,余发披散在后背,直垂腰际,望之飘然出尘,带着几分仙气。
教礼仪的姑姑见到,笑着冲他点点头,对骆灵说道:“今日就先学到此处,小姐每日行事待人,都如这般就好。”
“多谢王姑姑教诲,骆灵定当谨记。”骆灵笑着福身为礼,这位王姑姑不同先前的崔姑姑,倒是个温厚之人,是那崔姑姑被骆灵给气走后,骆夫人另寻来的。
王姑姑这边过去,苏一笑这边就跟过来,他身后是抱着琴的苏诗诗,一身红罗裳,轻纱曼妙,露出颈间一截雪也似的肌肤。
摆好琴案,苏一笑坐于琴旁,诗诗姑娘立于其身后。
艾月和殷兰这几日也做得熟门熟路,动作很快,将骆灵的琴摆好后,还在案头放了一篮鲜花,花篮是竹编的,淡黄的竹架交错,将竹篮分隔成两层,花枝就从第一层的底插下去,互相搭配,花叶相间,摆成了一个扇形,各种颜色的花排列有序,很是好看。
苏诗诗的眼睛落在花篮上,眼底一丝怀疑。
骆灵笑道:“诗诗姑娘可以伸手摸摸,这是真花,不是假的。”
苏诗诗当真伸手摸了一下,说道:“果是真的,这可管不了一会儿,就会蔫了。”
骆灵摇了摇头:“不会,最少可以管个四五天。”
“不可能!一般的鲜花只能放个一日,就算瓶中注水,也管不了两天,何况你是用竹篮装的,下面根本就没有水。”
骆灵笑了笑,也不解释,转向苏一笑:“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苏一笑比诗诗观察得仔细,他看到了花根处烧焦的痕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烧焦了的花枝会放得更久,可是他相信骆灵所言,遂对诗诗说道:“四小姐说的,必然是真的,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守着看看。”
骆灵见他相信自己,倒觉得有此意外,笑问道:“苏先生难道看出了端倪?”
苏一笑嘴角扬起:“没有,不过骆小姐总是会些别人不会的东西,所以信你。”
苏诗诗听到自家公子所言,看了骆灵一眼,表情却依旧是不信,骆灵笑道:“我这插花还有几篮,若是诗诗姑娘喜欢,一会儿走时挑一篮走,如何?”
苏诗诗待要拒绝,苏一笑已抢在前头开了口:“如此多谢骆小姐了。”
闲话少说,两个言归正转,摆开琴谱,苏一笑今日教她弹奏《四时景》。知识多点总是没坏处,骆灵今儿心情好,自然也学得快,一个音弹错了,苏一笑重说了一遍,让身后的苏诗诗过去,示范一遍给骆灵看。
骆灵看过再弹,还是不大对,苏诗诗的眼中掠过一丝轻蔑。
“诗诗,再示范一遍。”苏一笑道。
“是,公子!”苏诗诗又试一遍,骆灵这次明白了,再拨琴弦,跟上了苏一笑的节奏。
苏一笑领着她弹了一遍,站起身来,让骆灵单独弹奏,他起身站到她的跟前,观看她的指法,出声指点。他俯身之际,腰上所缀丝绦垂落,骆灵眼角一瞟,恍然觉得有几分熟悉,这一分神,弹错了一个音。
“错了!”苏一笑修长的手指落在琴上,盖住了她的,一大一小,肤色一深一浅,轻轻相触,骤然分开,有余温萦绕指尖。
骆灵只得收住心神,将这一曲弹完。末了再看苏一笑腰际,不同的只是那丝绦,水蓝的丝绦缠绕着椭圆,那一抹紫光静静流转。
“这是……”骆灵情不自禁地出声。
苏一笑托起腰间流苏垂饰,修剪整齐的指尖沾染了一丝流光,指甲变成了莹莹的紫色:“这个吗?想看?”
骆灵点了点头:“似玉非玉,不知先生此饰为何物,可否借我一观?”
苏一笑眼中交过一丝光芒,噙着笑看向骆灵,缓缓开口:“此乃我家传之物,便是你要,亦可给你,只是……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骆灵问道。
“条件么,便是……”苏一笑凑近了她,凤眼带笑,后面三个字轻轻吐出,不带声息,骆灵从他的唇形读出了他说的是:“嫁给我!”
“先生说笑了!”她收回目光,“不过一个略有些稀罕的玩意儿,不值得赔上一生!”
“若我说它值得呢?”苏一笑轻快地笑道,“此物隐藏着一个大秘密,若是得到它,说不定可得天下。”
他的话语透着几分玩笑,骆灵摇头轻笑:“先生真会说笑,若真如此,先生又如何还在这里坐着?”
“因为此物原是一对,我这里只得一半,所以它还不能起到作用,我说的是实话,若你不信,亦是无法。”他摊了摊手,轻叹道。
骆灵心头一紧,更想看看此物。
“果真有如此神奇?”她表示不信,“不过是块普通的紫色宝石吧,只不过比寻常的宝石大而已,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
苏一笑却不上她的当,骆灵眼中一闪而过的眷恋之色,依旧让他捕捉到了,他哈哈一笑:“既然没什么稀奇的,那么骆小姐不看也罢。”
会是“咫尺天涯”吗?那个将她的灵魂带到此处的异物?虽然云琪说她天赋很好,可惜她学武终是晚了,面对苏一笑这样的高手,终是占不到上风,想从他手中夺物,更是枉然,骆灵唯有歇了心思。
目前尚不知他手中之物是不是她要寻的那一个,总归是要想个办法借来一观,若真的是,才有所计较,否则说什么也是白搭。
到了晚间,骆骏急匆匆地饭也没吃就过来了:“四妹妹,准备好没有?快要到时辰了。”将骆灵拉到一旁,避开丫头们,骆骏急切地问道。
骆灵先与骆夫人吃饭时就说过了,今日太累,准备早些歇着,骆夫人见她眉间显出倦意,倒是心痛了,嘱咐轻央几个好生侍候小姐,让她好好休息,所以骆灵此刻回屋,正准备假装睡觉,再借机出去。
“二哥先行一步,在西院外墙等我,马上我就来。”
“你不会打扮成昨日那个老苍头的样子吧?”骆骏问道。
“当然不是,一会儿你自会知道,你去把侍卫们引开,也省得我爬墙头被抓住。”
“你小心些,要不要我帮你搬梯子?”骆骏问道。
骆灵摇头:“在庵里时爬树还爬得少了?不过是个墙,小小意思。”
骆骏见状,依言先去了,骆灵收拾停当,吩咐了轻央她要早睡,谢绝一切访客,屋里头却让艾月和殷兰一个守门,一个装成她躺在床上,这才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看她拿着包裹直接从阁楼跃下,艾月掩住唇,眼睛瞪得多大,直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身对殷兰说道:“天啊,四小姐真厉害!她是哪里学的功夫,从不曾见她使过。”
殷兰笑道:“肯定是跟广慧师太学的,我听元智师姐说,广慧师太有着一身好本领。”
“那怎么不见庵里其他师姐会?难道广慧师太一个弟子也没有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学功夫也是要天资的,这不就有一个么,四小姐一定是跟广慧师太学的功夫!别乱打听了,你不记得小姐嘱咐过什么吗,不管我们见到什么,都不得泄露半分出去。”
“知道了!殷兰姐姐!”艾月笑着吐了吐舌头。
骆灵像只灵猴,几个纵跃来了西院,为免骆骏受到太多惊吓,想了想还是取出一个抓勾,甩上墙头,勾住后再用手抓紧,借力爬上墙头。刚探出个头,就看到骆骏牵着一匹马站在墙外。
“跳下来,我接住你!”骆骏伸着手道。
“噗!”骆灵忍不住笑出声来,就骆骏那弱书生的身板儿,跳下去只怕不仅接不住,还连累她摔一大跟头。
摆了摆手,她说道:“不用了,你让开些,我直接跳到你的马背上面,不用担心,我会骑马的,你拉住缰绳就好了。”
骆骏紧张地拉住缰绳,生怕骆灵跳下惊了马,结果那里只是轻轻一跃,便落在了马背上,似乎没有重量,马儿只是扬了下头,打了个响鼻。
“我们先去韩临川的住处,你在他那里换装。”骆骏道。
骆灵点头,骆骏跳上马背,兄妹二人同乘一骑,往北而去,转过几条长街,到了北门韩琦的住处。
韩琦家不在京城,乃是租屋而住,他与骆骏早就说好的,已等候多时,见二人来,引了他们进门,骆灵寻了一间空屋,闪身进去,说道:“等我片刻。”
进屋掩上门,脱了外衫,将胸束好,穿上一件男子的衣衫,月白长衫,宽衣广袖,掩盖了她瘦小的身形,脸上几番勾描,涂抹之间,已变了容颜,成了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为了不露出破绽,手与颈都一样着了色,最后再粘上两撇小胡子,出门来时,已是换了个人。
“四小姐易容之术,真是神奇,天下间只怕少有人能比得上!”若不是进去的只这一个,韩琦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位会是骆灵。
“韩兄弟夸奖!鄙人不过略有薄技,无足挂齿,正下间能人异士辈出,此等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骆灵一抱拳,声音、表情,活脱脱一个中年汉子的模样。
韩琦摇头笑道:“就算江湖中有人易容之术越得过你去,这一手变声的功夫,也是无人能及!”
骆骏跟着摇头:“我说……你真是我四妹妹?”
“如假包换!”骆灵从口里取出一个小小机关捏在手中,恢复了本音,笑看着骆骏,那表情配上她的笑容与声音,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你还是赶紧换回来吧!”骆骏打了个哆嗦说道,“你手中那东西就是你变声的法宝?”
骆灵点头,那还是疯子教她做的,放在口中不同位置,就会形成不同的气流,达到变声的目的,加上自己刻意模仿,想要变成什么声音,就能变成什么声音。
“你该有个名字,总不能还叫你四小姐。”韩琦笑道。
“在下莫友楠,来自江南隐谷,见过两位公子!”骆灵揖礼道,被额发遮挡住的双眼露出一丝狡黠。
“隐谷?有这个地方么?”骆骏问道。
“肯定是杜撰的了,她不都叫没有男了么,哈哈哈!”韩琦大笑出声。
“好,莫先生,请随我前往楼外楼,与那傅迁一决高下!”骆骏大声道。
“走!”骆灵身一挥,率先骑上了马,骆骏只好让韩琦给他另寻了一匹,还好京城少年多爱骑马出游,韩琦到邻居家借了一匹。
三人来到楼外楼,已是华灯初上,楼上霓虹闪烁,丝竹声不绝于耳,窗户洞开处,还可见舞者彩袖翻飞。更有那身着粉衣的卖笑女穿梭楼上,倚着栏杆,冲街上的行人挥动手绢,笑语盈盈,娇声软语呼唤,偶有手绢落下,便有行人捡了去,那上楼的,自然是寻绢子的主人去了,捡了绢子又不上楼的,便引来楼上姑娘一阵笑骂,倒也有趣。
骆骏此时方觉出不妥,妹妹是个女儿家,虽然易容成了男子,到这种地方,却是不妥,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偷眼看了看骆灵,生怕她一个反悔,打马便回。
谁知道却见骆灵不慌不忙,神色平静地抖出一柄纸扇,煞有其事地摇着,摇头晃脑地念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帝京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青楼当琼楼!骆公子,韩公子,这楼外楼果然名不虚传啊!”
骆骏猛然咳嗽几声,转过了身去,韩琦则是憋住了笑,说道:“莫先生说的是,说的是!”
“哎呀三位公子,请进请进,小二,快些帮几位公子牵马!”
几个穿戴整齐的小伙计乐颠颠地前来,请三人下马,将马牵到后头喂草去了,一个满脸含笑的中年文士上前道:“请问三位,要去风阁、雅阁,还是醉阁?”一边说,一边眼珠子不住地打量骆灵,不仅因为她是个生面孔,想来更多的是因为刚才她念了那首诗。
楼外楼不是普通的青楼,它背后的老板,据说是当朝权贵,至于是哪位权贵,却无人得知,只知道不管这里发生什么样的大事,那人都摆得平。
楼外楼是京城最好的销金窟,每晚都会云集不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当然,文人墨客是外来的客人,佳人也一样是外来的,其实骆灵理解错了,这里并非青楼,不过那些女人确实是青楼女子,她们是这京中各家的名伎,而且是有一定身份地位,才华出色的名伎,普通的伎子是进不得这楼的。
她们在楼外楼,只能陪客人歌舞,若是要做皮肉生意,楼中并不留宿,只有携了客离开,回到她们自己的地盘上。
所以骆骏开始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楼外楼,其实真的只是一个酒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