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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声滴滴嗒嗒响无休,空气中湿漉漉的,外面花香穿过长长的石砖通道至她鼻间时,香气已是淡得快要没影儿了。
窗棱外透进来几缕阳光,细小的微尘颗粒在空中飘荡着,愈显室内昏暗清冷。
外面远处门闩锁开锁落,门开门合,金属木板相碰之声漾起回音,渐渐传入她耳中。
隔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
手中的笔一下子落在案上,墨染白宣花了一片,眼睛也绽出些亮光,急急忙地起身,还未站定思虑好时,门便被人重重打开来了。
非用膳时间而有人前来,若非大理寺断丞,那便该是
“曾大人。”小吏的声音于外面响起,略带恭敬之意。
她忙抬头,朝门边走了两步,一角青衫自门柱后露出,看着甚是眼熟目光移下去,就见金鱼袋刺眼之光,再下面,深赭官靴前端稍有磨损,可仍能看清其侧六卯之印
心咚咚地跳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紧促,手一握,掌间一把湿汗。
男人的声音在外悠悠响起,语气淡缓不躁“出来罢。”
她耳垂轻颤,这声音这人
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快步走了出去,不顾礼数不顾尊卑,直直地望向他,开口时声音扼不住地抖“怎么是你来了?”
沈无尘侧目看一眼那小吏,转而又望向她。“皇上着我来接你出去。”他下巴朝右微微一撇“走罢。”
曾参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蓦地一变,鼻尖瞬时发红。手攥了攥身上皱巴巴的袍子,低下头跟着他往外走。
一步连一步,他在前负手而行,长长的石砖甬道中光影相错,他青衫之上映出条条黑棱,袍边随着他地步子一动一动的,人还是那般儒雅不惊。
哪怕是在这里,哪怕是对着这么狼狈的她。(手机阅读。)他神色也无丝毫变化。
出得外面,眼前大亮,头顶阳光扑面而洒,金茫似海,晃得她睁不开眼,身子摇晃几下,险些就要摔倒。
沈无尘回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待她站稳后才慢慢松开掌“这些日子吃睡都不好罢?”
她鼻间愈发酸了,忍不住朝后退了退。看着他墨眉黑目不起波澜之样,更觉自己此时惨不忍睹。
衣衫多日未换,头发蓬乱,脸色腊黄发白。一副枯草之样。
沈无尘定定地忘了她一会儿,眼底暗动,忽然探手过来勾起她的指,将她往一边拉着走去。
曾参商惊诧不定,握拳要挣,才动了一下便听他低声道:“莫要乱动。声音一沉到底,不留半丝余地。
她身子似是被箍住了一般,不再挣扎。由他带着她不知往何处走去,三根手指被他紧紧捏在掌间,指腹与他掌间细纹摩挲不休,微微发痒。
他宽宽地袖口垂下来,盖住二人交缠的手,步履如飞。头不回身不停。自小径花丛间一路穿过,直到一面高高朱墙后才止了步子。转身看她,手却不松。
她丝毫不敢动,不敢挣扎,不敢大声斥他,生怕会有旁人路过将这一副骇世之象看了去,只是气惊不休,头一回对着他,心中竟生出些恐慌之感,开口时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不少“放手。”
沈无尘非但未放,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整只手握住,眉眼之间一点冰“被关了一回,性子竟敛了不少,倒也不全然是坏事。”
曾参商听到他这般说来,眼眶一下子没出息地红了,心中委屈感一阵阵儿地往外冒,压了又压,才小声道:“皇上她”
被关多久都无碍,谁人对她不善都无妨,她只怕英欢从此之后再不信她。16k小说网。手机站\\\.16k.cn
沈无尘又看她半晌,才道:“若非皇上有意护你,你以为你今日出得来?没将你提至大理寺右治狱,反而关在禁中,你也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曾参商闻言抬眼,胡乱拾袖扫过鼻尖,掩去先前狼狈之态“我现下能去见皇上么?君恩厚重至此,我却未得当面谢恩”
沈无尘不语,只是看着她,而后慢慢放开她的手,抬手触上她的额头,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至一边,又擦了擦她的眼角,修长手指缓缓而动,在她干涸的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眼底是黯透了的陈墨之色,只消一碰便会碎成黑渣。
其间有星火点点,忽明忽暗,辨不出其意若何。
曾参商心已然提至嗓子眼处,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脸上被他碰过地地方烫得一塌糊涂“沈大人你”“我喜欢男人。”他收了手,闲定地开口。
她头皮一炸,浑身僵麻起来,连着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像见了鬼一般惊恐“你你”却又死活说不下去。
他面色仍是未变,她退他便进,走至她身前,看进她的眼,轻声道:“想去谢皇上,却为何不谢我?”他头稍稍压低了些,凑在她脸侧又道:“若是没有我,只怕军器监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松口。”
他的气息如山相压,令她喘不过气来。
慌乱之下,她抬拳用力朝他胸口打去,拳风带过他的袖口,拳却被他挡在手心里。
他眼底涩如石,头一动,便将她的唇牢牢吻住,手狠狠攥着她握紧了的拳,罔顾她瞬时睁大的水瞳及其间惊慌之色,就是不让她退。
阳光从头顶树枝缝隙中洒下来。斑驳之影映在他青衫之上,其余之光碎碎地落了一地,正如她心。
心神似被抽离体内,魂魄飞上头顶,俯瞰这惊世骇俗地一幕。
从不知被他碰触身子会僵得想动却动不了。从不知嘴唇相合之时心也似被他掏空,从不知自己的力道竟会敌不过他,从不知儒雅似他者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朦懂又青涩,除了蛮力使不上旁地,被他咬着嘴唇,呼吸终也不能,挣不过他推不开他,最后只想。就这么,窒息而死好了。
在她极度晕眩就将要倒时,他蓦地仰起头松开掌,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如山涧晨雾,凉又模糊。
她大喘几下,脸色红得溢血,眼中冒出血光,被他这眼神逼到退无可退之地,攥起拳就要揍他。咬牙切齿道——
“沈无尘我是女人!你喜欢男人就去找男人,休要再碰我!”
他身子微偏,躲过她第一拳,嘴角一咧。眼中忽而涌出淡淡笑意“甚好,我也喜欢女人。”
她怒已至疯,抬脚便要踹他,手上第二拳冲着他的脸便要挥上去——
却听他好整以暇道:“你也不瞧瞧,此处是什么地方。”
她虽是怒气盈胸,却也立时收拳,将身边左右打量一番。而后又是大惊!
他却仍是气定神闲之色,抬头看了看头顶树叉上地花苞,伸手慢悠悠地摘一朵下来,嗅了嗅,然后夹在指间把玩着,看着她道:“终是自己承认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手指攥得咯咯响。却也不敢再挥拳相向他身后那朱墙她已然辨清了。分明就是秘书省的后墙,往南一出去便是右掖门及御街。便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此处打他!
只是她再看他一眼,心中更是愤恨难平——可他竟然有胆子在此处,对她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来!
这男人心机手段满腹藏,竟然用此低劣的行径来逼她说出自己身为女子这话,外表儒雅翩翩,内心阴暗狡诈左看右看,他哪里有一点肱股之臣的样子!
她立在那里,越想越气,到最后眼中赤火变为裂冰,就要有水淌出来。
此生从未被男子如此欺侮过奈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压至此地步!
沈无尘目光晃过来,看见她红红的眼眶里凝满了泪,脸上笑意顿时消了不少“没吃没睡地人,就是容易动怒。莫要多想,先回去歇着罢。”曾参商轻轻吸了吸鼻子,只觉丢脸不已,以为他是拿着她地短处以便将来能胁迫她,因是更加恨起他来,一眼都不愿再看他,一刻都不想再滞留,立即转身就走。
远处有黄衣舍人快步在走,行进间左右张望,待看见她时脸上焦急之色瞬时消弥,目光顺着她一路探过来,见沈无尘正在她身后,便急急忙地小步跑来,额头赘汗,边喘边道:“沈大人,咱家可算是找到您了”
沈无尘扔了手中花苞,面容肃稳,走过来挡在她身前“何事?”
舍人语气稍急“皇上传大人至乾阳殿,有急事相商。”
沈无尘眉梢微扬“我一个时辰前才见过皇上,此时又能有何事?再者,皇上大婚休憩,为何又要传我至乾阳殿?”
舍人瞥一眼他身后曾参商,略略迟疑了一瞬,仍是低头答道:“不止传了大人一人,三省宰执参政并枢府诸人全都传了大人莫问这么多了,还是随咱家快些走罢!”
曾参商站在后面,看了他几眼,又看了那舍人几眼,一张小脸不由皱了起来就算她位低言微,可此时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禁生疑,何事能紧急到让英欢于大婚翌日一早便将朝中重臣齐齐传诏入宫?且先前才见过沈无尘没多久,这就又要传他觐见
沈无尘眉头微紧,侧过头来将她看了一眼,目光浅晃,却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抬脚便跟着那舍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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