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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想要这样的脚?”婉兮的脚塞鱼嘴鞋里,晶莹的脚趾露了出来。
前清女子的脚可是私密处,不许予人观看的。
这鞋打破了旧时传统,又没有全露。
很显前卫,但并未过于开放。
小学徒撅了噘嘴,替她穿另外一只鱼嘴鞋,“谁不想要,人人都想要,可这都是天生的。”
“我的脚生来也是难看、粗糙。”婉兮认真道。
小学徒手上套鞋的动作停了,“您是靠后天的保养?”
“想知道我用的什么手段?!”婉兮故作神秘。
小学徒低着头,连微微染上红晕,“如果您愿意,我当然想知道。”
“是蛊。”婉兮在她耳边悄悄道。
小学徒心口一颤,坐瘫在地上,“美……美人蛊吗?”
自那日被戴师傅发现了身上中了美人蛊,这蛊好似也不怕再被人知道。
婉兮再同人说起,便不会受到限制。
“爱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婉兮朝小学徒伸出手。
小学徒犹豫了几秒钟,把手交给婉兮,“我……我还是保持这个样子比较好,还是风晴姑娘有勇气。”
丑点就丑点吧,在身体里养虫子这种事可是消受不起。
婉兮把她拉起来,踩着鱼嘴鞋在房里走了几步。
鞋子是用骆驼皮做的,脚感可比一般的水牛皮、牦牛皮要舒服多了。
“别说,戴师傅手艺可真好。”婉兮温温而笑,绝口不提蛊虫之事。
小学徒跟在婉兮后边问:“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婉兮道。
小学徒请她回去坐下,“昨天我们几个姐妹和师傅一同连夜赶工,做了好几双不同样式的呢。”
“哟,还有高跟布鞋呢。”婉兮拿起小学徒手里捧得布鞋,布鞋用的是橘色的面料。
上面绣的一朵牡丹,牡丹国色天香。
从前可只许国母穿戴在身上,现在竟然跑到一个歌女脚上。
婉兮摸着绣面好奇问道,“怎么绣个牡丹?”
“师傅拿的绣样给少将大人参详,是他亲自选的呢。”小学徒抿嘴一笑,很是纯真可爱。
婉兮微微有些讶异,“他给我选的?”
没搞错吧?
“我给您换上。”小学徒道。
孔凌尘躲着偷窥,也觉得有趣。
双手背在身后,腆着肚子走过去,“风晴小姐,没打扰你试鞋的雅兴吧。”
“我若说有,孔二公子可会离去?”婉兮展扇遮面,态度有些清冷。
实则是心虚,昨儿情急拉他当挡箭牌。
吴有匪信誓旦旦的说要请人来,肖战龙请人不利。
她心里还窃喜,此事可就此敷衍过去。
谁知吴有匪威胁她说,要带她一同去孔二府上守株待兔。
只好点拨肖战龙,让他去同福路医院门口等人。
孔凌尘虽然聪明,哪能猜到“段风晴”会这么坑他。
二世祖一样的坐在沙发上,夸张的翘着二郎腿,“你以为本公子想来啊,要不是肖副官苦苦哀求我才不来。”
“我跟孔二公子打趣,您怎么还当真了呢。”婉兮圆滑道。
她不知自己这般圆滑样子,非但不丑陋还,还有几分娇俏。
孔凌尘竟有些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只得转移注意力到小学徒身上,“这是戴记的小学徒吗?”
“正是。”小学徒回答道。
孔凌尘朝她吹口哨,顺势捏了人家的小手,“我也常去戴记做鞋子,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个不争气的,都在后边院子里,不方便见人。”小学徒慌乱的把手缩回去。
孔凌尘这个登徒子抬手又去撩人家额前的发丝,“叫什么?”
“琳儿。”小学徒缩着脑袋在发抖。
孔凌尘把她的发丝撩到耳朵后,带着痞气柔柔一笑,“没有大名么,才刚见面就告诉我小名。”
“我是个孤儿,没有姓氏,师傅给我起名琳儿。”琳儿被孔凌尘鼻子里喷出来的温热,臊的扭头不敢同他对视。
孔凌尘调笑道:“可是琳琅满目之琳?”
“对。”她嚅嗫道。
孔凌尘娓娓道来:“东汉《说文》有云,琳,美玉也。果然是人如其名,生的这般水灵动人。”
“我这般丑样,哪里水灵了。”琳儿畏惧的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面三棱镜,递给琳儿,“你平日一定鲜少看自己的模样。”
“求求你饶了我吧。”琳儿哪敢接,跪在了地上。
孔凌尘看她这样害怕的样子,想到的是那日在旧无旅馆中受惊仓鼠一般的吴采采,“怎么你也让我饶你?我又不是段薄擎,动不动就乱杀人。”
“可是……可是金大小姐……她……”琳儿身子伏地,惊恐万状。
上海滩金朵的名声可是厉害,凡事被孔凌尘多看一眼的。
下场都没有太好,许多暗中被人下黑手,扔进黄浦江里淹死。
幕后黑手人人皆知,正是那金军阀的女儿金朵。
婉兮看琳儿着实可怜,道:“这些鞋留在这里我自己慢慢试,你先回去吧。”
“好,若哪双鞋穿的不舒服,可以打电话到戴记来找我。”琳儿取出新鞋中的鞋帮子,装进木匣中匆匆逃走。
孔凌尘发了呆,全然没注意到琳儿离开。
之前在幕州和金朵在一起,大部分是为洗脱自己和采采的嫌疑。
到了沪上也是一样,终究是为了掩护他钟情的那个她。
金朵爱怎么跋扈,他都懒得管。
只等着有天她作茧自缚就好,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就觉得难受。
难道是因为段风晴的原因?
他侧目去看她,她低头试鞋。
全然把他当做是空气,那双绣牡丹的高跟布鞋在她脚上好生合适。
孔凌尘禁不住赞叹,“这鞋和你真是合适,端庄大方。”
“说明我知道什么样子的,是最适合她的。”吴有匪冷不防从楼上下来,金丝眼镜在胸前的口袋里。
不戴眼镜的他,还是儒雅。
只是看着没那么文弱了,眼神里也有一股子力道。
孔凌尘总觉得在他话里听到些醋味,不过不好当面挑明,笑道:“你和风晴小姐真是情投意合,这都领进家里了,说吧,请我来是不是跟我炫耀的?”
“炫耀谈不上,带她见见熟人,省的日后见面生分。”吴有匪拿起电话,把下人房李的巧儿喊来。
巧儿沏了一壶茶,给大家伙儿倒上。
孔凌尘嗅了嗅,便有点排斥,“生普洱啊。”
“不喜欢?”吴有匪低头品茶。
孔凌尘轻哼了一声,“我喝生普洱不习惯,喝了就要拉肚子。”
“那说明体内有寒气,就更要喝了。”吴有匪劝说他。
他勉强喝了一口,道:“我是信你,才喝你这茶的。”
“你还怕下毒有人不成?”吴有匪轻轻问了一句。
婉兮心头一凛,喝了一半茶停住了动作。
孔凌尘抑郁道:“我听说苗地的草鬼都是把蛊下在茶里的,尤其是生普洱最好养蛊了。”
“只有段薄擎那苗地野人,才会行此污糟之事吧。”吴有匪缓缓道。
孔凌尘斜向婉兮,“她还中着蛊呢,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可是你就不怕你的枕边人,半夜有蛊从鼻孔里爬出来?”
“知道不该说,还说出来!”吴有匪用力拍桌,面上染了些愠色。
婉兮很清楚自己住在吴公馆,外人自会觉得她和吴有匪已经同居了。
既然当了歌女,就没人信她能出淤泥不染。
就算有一千张嘴也很难向所有人都解释清楚,不过向孔凌尘解释清楚还是很容易的。
她放下茶盏道:“我并非少将枕边人。”
“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是。”孔凌尘跟“段风晴”不熟,内心深处毫不在意她是谁的姘头。
反正在这大上海,就算不是歌女。
有点姿色的上流社会千金名媛,也很容易沦为交际花。
婉兮缓缓道:“我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啪、啪、啪!”
孔凌尘鼓掌赞许,“风晴小姐好风骨,在下佩服。”
其实心里不以为意,只是随口附和。
“月宫里中美人蛊的员工,都不会和男人亲近,这辈子都不会。”婉兮缓缓道。
孔凌尘蹙眉,“这是为什么?”
“阁下可听过猫鬼蛊?”婉兮问道。
孔凌尘仔细回忆特别行动科收集的关于苗蛊的资料,“好像是一种很难配置解药的蛊,不过要一遇到男女之事……”
“只要和男人亲近,我……我们就会失去……美貌。”婉兮低下头,默默垂泪。
吴有匪大骇,惊诧的看着她。
他知道婉兮中了美人蛊,本相可能并不是什么美人。
更知道猫鬼蛊的特性,一遇男女之事就被化解。
旁人中蛊,都是渴望解药。
唯有这美人蛊,中蛊者都不太想解。
终归是因为陷入男女之欢中,全然就没有深想这件事。
此事只要深想,便知她不能与男人亲近。
婉兮声音染上了鼻音,“所以我撒了谎,我骗……骗少将说我喜欢的是孔二公子。”
“你居然甩锅给我!!!”孔凌尘意外得知自己背锅,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吴有匪却淡定许多,“段风晴”不是真的喜欢孔二货就好,“看来我今天是请错人了,早知道就不请孔二公子来添乱了。”
“可惜她只能做个花瓶,可远观不可亵玩。”孔凌尘知道自己被请来的用意,自然不高兴。
拿出烟来抽,嘴里冷不防的带刺。
他把烟塞进嘴里的那一刻,心里微微一凛。
怎么回事?
平日里厚脸皮惯了,什么脏水没受过。
今儿怎么这么在意?
喜欢上段风晴了?!
呸呸呸!!
他的心是给采儿的,可不能喜欢上别人。
得约束自己!!
必须这样……
吴有匪戴上了眼镜,修长的手指落在婉兮手上,一下握紧,“谁说我只看不碰了,我从来就不在乎皮相。”
“可是我在意啊。”婉兮哭成了泪人。
吴有匪微微一怔,没想到她气质如玉华一般的是那般爱美,“人不贵皮相,贵在气质,你气质如玉,定……”
“人的气质是由皮相定的,我以前的气质如马路上的牛粪。”婉兮歇斯底里。
他瞧着不忍,却着实不想这一生都碰不了她,“你这么在意皮相吗?”
“若不能保持好看,还不如死了呢。”婉兮趁机抽出手,双手捂脸哭出声来。
孔凌尘起身,坐在她旁边的扶手上,“吴有匪不懂怜香惜玉,可我知道啊,我知道美人爱美之心胜过自己生命。”
“真的?”婉兮抬头看他。
他手在婉兮脑后一摸,摸出一朵玫瑰,“快笑笑,哭了多难看,白瞎了这么好的蛊。”
“嘻嘻。”婉兮破涕为笑。
他的表情变得神秘,“我能看看蛊虫吗?”
“怎么看啊!养在身体里了。”婉兮不明白道。
他把玫瑰交给婉兮,在她耳边道:“我听说蛊虫嗜血,一点点放进普洱水里的血,就能把它们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