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猞猁”

危危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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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跟娄旭通完电话起,褚酌夕压根儿就没睡,倒了半杯酒,在阳台一直坐到天亮,直到路喆来敲她的房门。

    见她面色冷淡,对方不禁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褚小姐,会长昨晚就回来了,现在就在楼下办公室,这事儿本来也是您的错,您就服个软儿,稍微解释一下,他那点儿气准能消了。”

    “我做错什么了?”褚酌夕压根儿油盐不进,但还是走出门,淡漠的便连眼神也没分给他,“你现在对陈思守倒是挺忠心的,就连哄女人这种小事儿也替他着想上了,八年前,你可是头一个劝我离开的。”

    路喆默了默,跟在褚酌夕身后,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对会长忠心是理所当然的。”

    褚酌夕冷笑一声儿,按实电梯的关门键,“你坐下一班。”

    路喆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只好退出去。

    “褚小姐,您来了。”秘书小姐见顶楼那位今天居然少见的下来工作区,赶忙招呼上去,诧异之下仍旧维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您直接进去就行,会长就在里面。”她说罢迅速环顾一圈儿,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不过会长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脸色阴沉沉的,不过您来了,想必问题应该是迎刃而解的。”

    她笑着退回到安全距离,褚酌夕勉强扯了扯嘴角,并不回话,问题会不会迎刃而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要么她一个人站着出去,要么顶楼几个都得陪她躺着出去。

    秘书小姐见她面色不佳,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了,于是殷勤地替她推开门,褚酌夕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迈步进去了。

    她从前并非没有怀疑过陈思守的身份,她说的是许多年前,直接把手伸进花园组织拿到资料这种事不容小觑,纵然他掌握着岚北几乎一半的产业,可也不过是仅限于岚北,如何就能轻易地替她拿到资料了?

    可她那时毕竟还小,对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与能力并不十分敏感,可她从未怀疑过陈思守会是组织内部人员的可能,这太不切实际了。

    没有人会在知晓对方正在调查他们的底细时,还不动声色地将资料乖乖双手奉上,可陈思守,给她的资料不仅不是伪造的,甚至于泰然自若,一边与她表演着深情的戏码,一边看她因为学业与调查的事情两头兼顾,时常还得应付他无理的要求,忙得焦头烂额。

    与之相比,她的确只是只没见识的笼中鸟,而陈思守几乎无懈可击的伪装令她胆寒。

    以至于现在,她看着陈思守正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的低头检阅文件,他今天穿了一件棕红色的马甲,头发依旧往后松松捋着,偶尔几根碎发搭在鼻梁前正架着的眼镜上,看上去依旧温和又绅士。

    可褚酌夕却少见的狠狠抖了抖,并且迅速伸手扶上腰后的手枪,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说来可笑,便连这枪都是陈思守送给她的,真是窝囊,褚酌夕。

    她并不出声儿,脚步也轻,只是定定的站在外面的会客区看着,像是想要就此将之隔空剖开,彻底看个明白似的。

    许是有所察觉,陈思守的目光陡然从文件上转移,紧接着便落在了她身上,她看见他眼里一度的阴冷顷刻间扫荡一空,又随即恢复自然,快到她险些捕捉不到。

    “站这么远做什么?”陈思守的声音依旧泛着冷意,却好在没昨天那样暴躁, 像是要将她生拆活剥,“还不过来?”他又道。

    褚酌夕依旧没动,只是冷淡的打量他。

    陈思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搁下笔。

    见他起身,褚酌夕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紧紧攥在手里,随即在陈思守靠近的一瞬间,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她的力道用的极大,这是陈思守教她的,怎么打人力道更集中,更疼,这几乎已经是她这些年来,在每一次的反击中砸的最狠的一拳了。

    她看见陈思守的身体在她扬手的同时就本能的做出了反应,如果不是他有意克制,她现在大概已经被卸了手腕,扭过手臂按到一旁的办公桌上了。

    褚酌夕不太自然地拧了拧眉,这是他该受的,不还手才是明智之举……

    陈思守的身体被她打的踉跄了几步之后又稳稳停住,她这一拳儿去的措不及防,嘴角顷刻间流下血来,他皱了皱眉,顶了顶口腔里出了腥甜的伤口,“解气了?”

    他拉过她的手,用力扣开其中攥的死死的帕子扔在地上,“我承认,昨天不该什么都不问就把你送回来,大哥跟我说了,说你是不小心被地毯给绊倒的,所以…”他指了指脸上的伤,“现在解气了吗?”

    褚酌夕并不愿承他的情,“我不是不小心……”

    陈思守的眼神阴狠了一瞬,用力捂住她的唇,“这件事,揭过去了,以后也不要再说。”

    他牵起她往办公桌的方向走,“下周五,我恐怕要回一趟东远,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可以,不过你得保证,会跟我回来才行。”

    他将她放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桌面和椅背,弯腰将人儿困在身前,“说话。”

    褚酌夕看着他,突然捏着他的下巴正了正,视线从渗血的嘴角一直流连到那双微浅的眼瞳上。

    褚酌夕皱了皱眉,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他险些被人弄瞎的时候,她就该趁人之危,扣了他的眼珠子捐给别人,或是踩烂了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也不至于现在看着就觉得满肚子的遗憾。

    “小鸟,眼镜没摘。”陈思守戏谑地笑了笑,即便他看出褚酌夕眼底的情绪,可喉结仍旧不可思议的上下滚动了两下,这很奇怪。

    打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再到让她蓄长了头发以后,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堕落了的天使,让人碰也舍不得碰,可事实上她就是个什么坏事儿都干的小野猫,又倔又犟,就是按住了手脚也得回头咬你一口,半点儿亏也不吃。

    就是因为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偏生自私又无情,干了坏事儿之后波澜不惊,朝你笑的无辜又灿烂,陈思守才会情不自禁的为她所迷,在这之前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不计其数,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为一个女人哭笑不得,气也气不起来的一天。

    直到遇上褚酌夕,一只养也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堵上一双眼睛,也不过才留了她十年,不…压根儿都还不到,真是可笑又可悲。

    见她面露疑惑,陈思守不禁耐心解释,“不摘眼镜的话,你要是忍不住骂我,我会从你的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

    褚酌夕闻言甩开他,垂下眼睫,换来陈思守两声低笑,又被他捏起下巴,“惹了我生气,也不来哄我,我还得挨你一拳,也就是你,没见过哪个像你这么当小情人的。”

    褚酌夕压根儿不接他的茬儿,“陈思守,再帮我查一个人,好不好?”

    “你说。”他今天温和不已,许是因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倒是没向她索要报酬。

    “猞猁。”

    她突然道,话语平静的仿佛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她看见陈思守的瞳孔骤然收缩,神情不可避免的僵了僵,又立马恢复自然,了无痕迹的,如若不是褚酌夕十分清楚他一贯的习性,只是那一霎那的变化,没人能看的出来。

    褚酌夕瞬间垂下眼,心如死灰,沉默了好一会儿,喉间的酸涩像是被小刀剌过似的,真的是他……

    “我想知道猞猁的线索,可以吗?”

    她说这话时压根儿不敢抬头,周遭没人说话,静到她可以清晰的听见胸口处狂跳不已的声音,像是要就此跃出喉咙,砸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所有的猜测,与她自己亲眼确认的结果终究是不一样的,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样儿的情绪。

    是因为被陈思守玩弄于鼓掌之中数年,却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洋洋自得而带来的羞耻感?还是因为心里对他仅存的一点儿感激,也被陈思守方才那一瞬间僵硬的目光给生生撕碎?

    或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了解陈思守,不确定若是捅破了这个事实,她的计划是否会就此告终?或是根本就走不出这里?会不会辜负了李知遇的期望?或是…根本就是恐惧于与陈思守的正面交锋……

    恐惧?

    褚酌夕心里不由酸涩了一瞬,原来她以为的,所有给予陈思守的甜头,都来源于她对他的恐惧?

    这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