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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守头一次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抱着死了也有人垫背的心态,扶了扶眼镜,心平气和。
好在这老家伙吹嘘归吹嘘,真功夫也是有的,虽说不及杜象初那样丝滑,可总归也是停住了,活着总比死了强。
陈思守暗自唏嘘,透过车窗扫了眼距离副驾近在咫尺的护栏,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瞄了一眼路喆,“上来开车。”
房相经拄着拐杖“哼哼哧哧”,不情不愿地去了后座,“你们这代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
陈思守没理他,打开地图往后座上一递,“往哪儿走啊房老?”
房相经闻言轻哼了声儿,不紧不慢地从内侧口袋里掏出老花镜,被平板发出的亮度晃得微微眯起眼,这才不大熟练地扒拉起地图来。
后座上的人三分钟了也没动静,陈思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疑他老人家是刚刚经历完冲击,这会儿后劲儿上来了。
“房老,找着路了没有?”
他伸手扶了扶眼镜,现在他们的车正挨着护栏卡在路边,看起来像报废了,路过的每一辆私家车的车主都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们,陈思守生怕再停一会儿,他们该帮忙叫救援了。
“急什么?”房相经瞪了他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好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条小道,“从这儿穿过去。”
陈思守扫了一眼,“您确定?这可是深入敌人的腹地了,要是一个不慎,来个前后夹击,咱们可没地方逃。”
“不还有象初嘛?”他自觉系上安全带往后座上一靠,“那小疯犊子,就是撞,也能撞出一条道儿来。”
陈思守闻言勾了勾唇,“按房老说的办。”
与此同时,沈春阳好不容易脱离险境,车子进入岔道以后已经开出去好一段儿距离,却始终没见身后有车跟上来,不由皱了皱眉。
“这是被撞的动不了了?”
褚酌夕在耳机里听见他喃喃自语,“沈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沈春阳看着空空如也的后视镜,不由挠了挠头,“那辆黑色越野自从撞停后就没再跟上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撞报废了。”
褚酌夕闻言不禁皱起眉,“杨警官,能在空中看到那辆黑色越野的所在吗?”
杨尧依言将无人机画面切回到主干道上,却见刚才撞停那辆黑色越野的位置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不见了?”
他迅速将无人机升高,企图拓宽视野,往北将主干道找了个遍,却都不见对方的车影,直到无奈返回时,画面中迅速划过贺从云以及褚酌夕两辆车,陡然大惊失色。
“褚法医,他在你身后!那辆黑色越野在你身后!”
褚酌夕闻言一惊,迅速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却不见踪迹,想必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贺从云,提速!往娄队那边赶!”
话音落下,前面的车子猛地窜了出去,褚酌夕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裴海成跟郑秋来刚刚脱困,原地留下车队一半儿的车处理云巢的残党,余下的车辆紧随其后,迅速追上前面已经走了好一会儿的娄旭。
“别急啊,也不想想老子之前是玩儿什么的,分分钟…不是……”
郑秋来说到一半儿,忽然意识到这话通过对讲,也能传到裴海成那儿,到时候少不了一顿臭骂,于是赶忙收声儿。
“…不是…我是说,别急!老子马上就来!”
裴海成无语了一瞬,真不知道郑秋来这队长是怎么当的,脑子好像塞了棉花!
“今天你还矜持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把你玩儿赛车的那些花样全都发挥出来?赶紧追上去给小贺开道啊!”
嘿?怎么说什么他都被骂呀……
郑秋来憋屈地不敢吱声儿,只得将怨气发泄在油门上,猛地窜飞出去,不一会儿便把裴海成远远甩在了身后。
另一边杨尧刚把画面往郑秋来那边拨了没一会儿,再折回来时,差点吓得心脏没立马罢工!
“贺顾问!左边!左边!!”
贺从云一惊,条件反射地往左前方扫了一眼,只见连接主干道一条呈现十字路口的小道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窜出一辆车,猛地朝他这边冲过来。
而就在不久之前,因为状况比想象中来的更为激烈,警方不得已暂时封闭了主干道的路口,不允许私家车进入。
所以现在马路上除了市局以及花园的人,几乎没有其余的车辆。
而就是因为如此,贺从云提速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过会受到阻碍。
于是在他听见耳机里杨尧的提醒,并且亲眼目睹忽然窜出来的另一辆银色越野时,压根儿来不及闪避。
或者说根本就没了闪避的必要,这样的车速,少不了能把自己甩飞出去。
依照现在的状况,左侧越野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他将车从主干道的空隙中挤出去,若是强行这么做,一定会被对方顶到护栏上,可身后不远又是褚酌夕的车……
电光石火间,贺从云来不及多想,只能采取二者保其一的办法。
“抱歉,抓紧了!”
后座上的两名警员闻言也是心里一凉,却还是立马握紧了扶手,死死抵着中间的蜘蛛。
贺从云把着方向盘,猛地将方向打向银色越野,选择直接正面冲击。
几秒之后,两辆车头猛地对冲。
贺从云死死踩着油门,抵住对方的车头,不至于让自己的车被推翻出去,撞上身后的褚酌夕。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没想到他压根儿不怕死,直到最后关头还是稍稍放低了车速。
贺从云咬紧牙关,抬头看向对面银色越野的驾驶座。
这人他见过,是一直跟在陈思守身边的那个,以及…此刻正坐在副驾上,身着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陈思守。
贺从云现在一看到他,本能地便会想起褚酌夕那天在小公寓里自己挖下眼睛的场景,眼神不由变得阴寒起来。
车辆被对方挤得节节后退,奈何会长以及房老都没发话,路喆只能竭尽全力稳住方向盘,持续与对方僵持。
房相经戴着老花镜,扶着副驾的椅背稍稍往前坐了坐,眯起眼睛,透过车窗看向对面驾驶室里的贺从云。
“哟,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他笑了笑,对上贺从云的视线,“眼神儿不错,够狠。”
对于银色越野上忽然出现的第三人,贺从云先是一愣,直到对方那张形同枯槁的脸微微扬起笑意,眼尾的褶子像是树枝那样往鬓发里伸展。
贺从云瞳孔骤缩,脚下无意识地松了一瞬,车子被撞得突然后滑,他陡然回神,重新抵住对面的车头,狂跳的心脏却没因此安分下来。
是他…那个在他九岁以前的两年里,一直给他洗衣做饭,接送他上下学,每天闲暇时就给他讲故事,告诉他,抵在他额头上的那根钢管,叫做枪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