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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色的软鞭劈开空气,凌厉而来。
这一鞭子要是真抽在苏子衿的脸上,肯定皮开肉绽。
躲闪已是来不及。
慕臻将苏子衿护在了伸手,抬手握住了那根软鞭。
赤红色的软鞭长着倒刺,在掌心勾出一片火灼般的烧疼。
鲜血从慕臻的指缝间涔出。
女孩似乎没想到慕臻会徒手去接。
她这赤红色软鞭可是在特殊材质里浸泡过,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何况,那软鞭上可都长得倒刺呢。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怎么能伸手去接呢!
我看看,要不要紧!”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可没想伤他!
女孩见慕臻受了伤,手上那根赤红色软鞭也不要了,仍在了地上,跑了过来。
一是手臂,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伤了他。”
清冷的眸子扫了眼慕臻沁血的手,苏子衿看向女孩的眼神,目光沉沉,宛若覆了一层南迦山终年的积雪。
女孩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想伤他!
还不是都是你!
我鞭子甩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躲在他的身后?
如果你不躲在他的身后,他又怎么会伸手去接我的鞭子?
说起来,还不都是怪你害他受了伤!
你要是乖乖站在原地,吃我那一鞭不就好了?”
是慕臻主动将苏子衿护在身后,到了女孩的嘴里,成了拿慕臻当肉盾。
明明她才是出手伤人的那一个,反而把责任全部都推到了苏子衿的头上。
红口白牙,着实令苏子衿见识了一回什么叫颠倒是非黑白。
苏子衿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人。
初识慕臻时,她总是被喜欢动手动脚的慕臻气得恼怒不已,也曾出手教训过慕臻,下手却始终捏在一个分寸里。
赤红色的软鞭就在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苏子衿一个快速的闪身,绕到女孩的前方,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捡起她丢在地上的那根鞭子。
“你想对我的‘赤焰’做什么?
把我的‘赤焰’还给我!”
许是习惯了发号施令。
女孩手心摊开朝上,竟然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一句命令,苏子衿就会乖乖地双手把把鞭子奉上。
苏子衿没有和女孩废话。
赤红色的软鞭如同一把趁手的软剑,在苏子衿的手中甩出赤红色的残影,正面袭向女孩。
“苏小姐,请手下留情!”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温和中夹杂着劝阻的男声响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渠。
时渠的边上,跟着卓然以及其他几个苏子衿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女。
苏子衿的眼底划过一抹困惑。
她很清楚,刚刚在斋堂里,她明明不曾见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这群人到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时渠和卓然两人的身份均不简单,苏子衿能够多少猜测出,这个女孩的身份应当也是非富即贵。
即便如此,又当如何?
每个人都该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手下留情?
她为什么要收下留情?
清冷的眸光一凝,苏子衿手中的力道没有半分收减,赤红色的鞭子在女孩莹白的手臂上抽出一条血肉翻滚的血痕。
真真的皮开肉绽。
如果护理不当,留疤是肯定的。
苏子衿对女孩却是没有半分同情。
方才,那个女孩的软鞭,可是直接朝着她的脸而来!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罢了。
几个女生已经跑到了女孩的边上,将唇瓣都咬出血痕的女孩从上扶起,“莎乐美小姐!您没事吧?”
“天呐!
你好无礼!
你知不知道你打伤的人是谁?”
“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要告诉你的父母,回去后定然要对你严加管教!
莎乐美小姐今年才刚过十七岁生日而已,还只是个孩子。
你怎么能忍心对殿下下这么重的手?”
几个千金名媛愤怒地瞪着苏子衿,她们纷纷充满希冀地看向慕臻。
没有人比她们更加清楚,这位季家四少是多么温柔绅士的一个男人。
几个名媛千金满心,以为见到苏子衿对莎乐美小姐行凶的行为,温柔绅士如慕臻,肯定会对这一野蛮行径厌恶非常,他会当场和这位野蛮的小姐提出分手,会要求她向莎乐美小姐道歉。
令她们感到心惊的是,她们并未在慕臻的脸上看见半分嫌恶的神情,相反,这位闻名帝国的风流少帅,此刻竟然用一种,她们此前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的眼神注视着这个胆敢对莎乐美小姐动手的野蛮女人。
名媛们微愣。
不由地怀疑是是不是她们自己眼花了。
慕臻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如此粗鄙、野蛮的女人呢?
比起女士们对苏子衿的口诛笔伐,男士们都默契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受够了这位来自帝都的尊贵客人。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对这位出身高贵,长相惊艳的外交官千金存着攀附之心,那么这位喜怒无常和嚣张跋扈的性格令他们彻底地打消了联姻的念头。
他们自身的家世已经不错,他们不愿意为在婚姻大事上如此委屈自己。
娶回家当老婆的女人,自然还是要自己能想驾驭得住得才好。
何况,莎乐美之所以这么嚣张跋扈,完全是因为有总统宋闻均是她的姑父。
S帝国的总统任期六年一换。
下一届那位能不能连任都是未知之数,他们不是赌徒,实在不愿意为了一份未知把自己的终身幸福都给搭上。
……
苏子衿手中执着那根赤红色软鞭,走上前。
男士们做做样子,装出愤怒的表情,实际上根本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阻拦。
名媛里除了卓然是海军陆战队出身,其他几个除了会几招防身的招数,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
面对苏子衿那根手里还沾着莎乐美血痕的软鞭,几个名媛的眼底均闪过一抹惧意,不自觉地往后退。
她们都害怕害怕那个软鞭会甩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莎乐美的面前没了屏障,漂亮蔚蓝色的眸子仿佛燃烧着一团冰火,无惧地迎上苏子衿的目光。
出身高贵的她,字典里可没有示弱两个字。
“苏小姐。
凡事适可而止。
莎乐美小姐是总统阁下的教父,也是她的亲姑父。
现在殊文大师的陪同下,在大雄宝殿当中礼佛。
想必苏小姐也不想要惊扰了总统阁下吧?”
在这个时候,卓然站了出来。
卓然掌握的时机是这样的恰当好处。
她没有在一开始人人都急于表现的时候出声,相反,在其他人都退缩的时候,她只身一人,挺身而出。
不出意外的,她没有错过莎乐美眼底一闪而过的感激。
卓然以尊敬的、倨傲口吻,将莎乐美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她是在用莎乐美的身份向苏子衿施压,也是在给予她警告。
季家在云城乃至帝国整片西南区,或许可以说是一方独大,可要是得罪了出身显赫的莎乐美,即便是季家,也逃不了什么便宜。
“怎么?
因为打架打输了。
所以就要去请家长过来了么?
去吧。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正打算悄然离开,准备去请总统阁下来一趟的时渠:“……”
“听着!
你们谁都不准去找姑父!
不然我就拿鞭子抽你们!”
冰蓝色的眸子威胁地瞪了眼在场的几个名媛和公子哥们,莎乐美转头,迎向苏子衿的目光,洁白的下巴抬起高傲的弧度,“谁说我打不过你!
有本事,我们光明正大,谁都不用武器。
来一次一对一的公平较量!
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他让给我。
当然,要是你不想比,那就默认为你主动认输。
他归我!
如何?”
莎乐美推开卓然,沉着一张俏脸,垂着受伤的手臂走了过来。
正好,她们两人的其中一只手臂都受了伤,谈不上谁比谁占便宜。
对方只说她赢了如何,却只字不提,要是输了如何。
苏子衿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公平两个字,还可以这么用。
……
苏子衿手上的绷带,只是为了防止她的伤口进水,发炎,所以才给绑上,吊起来。
实际上,她的右手活动上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苏子衿把赤红色软鞭丢到了脚边。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苏子衿一圈圈地解开手上的纱布,露出手臂上浅色的、烫伤的疤痕。
清冷的眸子注视着莎乐美,苏子衿点了点头,“说吧,怎么比。”
是的。
即便莎乐美口中所谓的公平较量如此可笑,苏子衿还是答应了这个听起来幼稚至极的挑衅。
如果有人觊觎你的心爱之物,你当如何?
你避她,让她,躲她,她便进之,欺之,辱之。
你唯有,狠狠地反击回去。
令对方,秋毫不敢再犯!
这是在监狱的那些年,苏子衿自己学会的一套生存法则。
“你,你的右手可以活动自如?”
莎乐美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瞪圆,错愕地盯着苏子衿手臂上的烫伤。
“难道你的不可以?”
苏子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莎乐美右手臂上的鞭痕,淡淡地反问。
鞭子是她抽的,她自然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道。
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因此刻意控制了力道。
只不过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
活动自如自然是没问题,要受点皮肉之痛罢了。
莎乐美下意识地看自己受伤的右臂,不愿意在众人的面前,尤其是在苏子衿这个情敌的面前示弱,咬了咬牙,恨声道,“当然可以。”
这是慕臻第一次见到苏子衿手臂上的伤口。
季明礼在电话里只说苏子衿手臂受了伤,但是并没有详细提及到受伤的程度。
慕臻以为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想到,对方的手臂烫伤的如此严重,几乎占据了她三分之二的手臂。
“只是看起来比较丑而已。
我不是疤痕体质。
放心,不会留疤的。”
见慕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伤处看,苏子衿以为他是被她手臂上的伤给吓到了,迟疑了片刻,觉得还是稍微解释一下为好。
慕臻握住苏子衿受伤的那只手。
因为苏子衿伤口上着药,慕臻便吻了吻她伤患周遭,那完好的肌肤,潋滟的桃花眼温柔地凝视着她,“亲爱的小玫瑰。
你一定不知道。
在我眼里。
你身上的每一处,都美得无与伦比。”
苏子衿一怔。
慕臻在苏子衿的伤口处吹了吹,轻声道,“很抱歉。
当时没能在你身边。”
长长的睫毛垂覆而下,苏子衿的心弦微颤。
多奇怪。
当时因为大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烫到手臂时,也没有觉得多疼。
医生在给她上药的过程当中,她也仅仅只是觉得有些微疼。
比起这些年,她在外执行医疗劳务派遣合同时,深入那些战乱国家时所受的伤,甚至与当年刚进监狱时天天吃拳头比起来,这样的疼痛实在微不足道。
可是,仅仅只是因为男人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以及话语里的歉意,她的伤口似乎当真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火灼火燎,疼痛难挡。
……
“喂!
你到底还比不比了!”
莎乐美恨恨地跺了跺脚,出声那段对面那对从头到尾完全将她当成背景板的情侣。
从小到大,莎乐美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
难道她长得不如他女朋友美艳吗?
这个男人,之前拒绝自己时那样不留情面,面对他的女朋友女人却这么温柔!
不!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她!
让他的温柔只为她一个人展现!
莎乐美不会知道。
在场的人当中,心生妒忌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这些名媛当中,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们大都因为家里的安排或者是主动有意为之,和慕臻短暂的约过会。
约会过程中,慕臻从不会占女士的便宜,即便是搂腰的动作也从未有过。
最多是允许女性挽着他的手臂,即便是跳舞时,也全程礼貌手,没有半分逾越。
起初,她们都已经慕臻是爱上了自己,毕竟喜欢才是放肆,爱是克制,不是么?
直到,她们不约而同地收到来自这位的限量版珠宝。
是的,坊间传闻。
一旦收到来自这位风流少帅的珠宝,就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宣告结束。
名媛们懵了。
明明才出去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场电影而已。
为什么就要要结束这段关系?
名媛们彼此并不知道慕臻从未跟她们当中任何人有够亲密接触,却都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的缘故才令对方连上床的谷欠望都没有。
她们当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件事,于是谁都不肯开口认输,对外说的全是慕臻在床上表现如何如何勇猛,令人欲罢不能。
当然,后来她们当中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才从各自父辈的口中得知,慕臻之所以赠送给她们如此昂贵的珠宝,不过是因为她们的父辈给暗中给季家二房,也就是季曜邦和莫如芸夫妻二人送过名贵的拍卖品,或者是暗中送过现金。
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夫妻二人又全部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来。
慕臻赠送她们价值连城的宝石,看似这位花花公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实际上是季家在隐晦地告诉她们的父辈,季家什么都不缺,还请不要在搞这种小动作。
慕臻风流少帅的名声是越叫越响亮,直到现在,名媛千金们也只是知道慕臻之所以送她们珠宝背后的原因,依然不知道,慕臻不曾碰过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即便如此,这帮名媛千金们也没有将她们各自放在眼里。
慕臻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她们还有机会,不是么?
一个人的眼神,往往是最骗不了人的。
亲眼看见慕臻凝视着苏子衿的眼神,又亲眼见到他吻上苏子衿手臂上丑陋的疤痕边缘,令这帮名媛千金嫉妒地扭曲地变了脸。
这她们下意识地去看卓然的表情。
毕竟她们对慕臻最多只是爱慕,卓然可就不一样了。
她是真的爱了慕臻很多年,这件事在圈子里都知道。
她们还曾经以为卓然会是最后坐上慕太太位置的那一个……
人就是这么奇妙的一种生物。
自己痛不欲生的痛楚,以他人的不幸就能治愈。
名媛千金们方才还因为慕臻对苏子衿温柔至极的举动心生妒忌,这会儿想到在现场,她们绝对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心态又有了微妙的平衡。
卓然当然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投注在她身上的,隐晦的,幸灾乐祸的视线。
似乎,从她第一次见到苏子衿的那天起。
只要有苏子衿的出现,她就会沦为现场的笑柄。
面对那些嘲笑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卓然挺直腰背。
她默默地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她受到的全部耻辱,她都要从苏子衿的身上,加倍地讨要回来!
苏子衿对名媛千金们和卓然之间的暗流涌动,自然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卓然在心中又将她恨上了一回。
“当然。”
手腕从慕臻的掌心抽离,苏子衿往前一步。
……
卓然和苏子衿交过手。
她很清楚,如果一比一光明正大的比试,仅仅只会一些漂亮招式的外交官千金可不是苏子衿的对手。
卓然走到莎乐美的旁边,凑在她的耳畔,耳语了几句。
没有人知道卓然到底和莎乐美说了什么,人们只看见莎乐美蓝宝石般的眼珠子一亮,发出熠熠生辉的璀璨芒光。
那几个公子哥们同情地看向苏子衿。
他们和这位总统千金待过几天,通常,当莎乐美露出这种狩猎般的兴奋神采时,往往意味着有人有人要倒大霉。
至于那几个名媛千金们,自然乐于到莎乐美出手狠狠地教训苏子衿一番。
苏子衿和莎乐美周遭的位置很快就空了出来。
“四少的魅力,还当真是无人拂及。”
时渠走了过来,站到了慕臻的边上。
时渠这话,听着像是真心实意夸奖人的话,可要是仔细一咂摸,就能听出那话语里的嘲讽来。
慕臻才懒得琢磨时渠是褒是贬,他一律照单全收。
唇角微翘,慕臻笑盈盈地回,“天生丽质。羡慕不来的。”
一个大男人用天生丽质来形容自己,这种“胸襟”和“气度”时渠自认不如。
于是,时渠只能闭嘴了。
两人不再说话。
不再说话的两人,目光倒是默契地齐齐看向苏子衿所在的方向。
之前因为慕臻的缘故,苏子衿的绷带没能解完。
她把剩下的绷带接下来,背对着莎乐美,走过去,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莎乐美盯着苏子衿的后脑勺。
就趁现在!
没有任何预兆,莎乐美弯腰捡起苏子衿方才放在地上的赤红色软鞭,狠狠地就朝她的后背抽去。
就在男士们都别过眼,不忍去看苏子衿被抽得血肉模糊的画面时,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
仿佛早就料到莎乐美会偷袭,在莎乐美软鞭甩出去的那一瞬间,苏子衿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军刀。
削铁如泥的FS军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冷芒。
赤红色软鞭一削为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赤红色软鞭,如同被砍断了头、身响蝮蛇,绵软地掉落在了地上。
情况急转直下。
众人目瞪口呆。
只有慕臻,由始至终,眼底没有半分紧张和担忧。
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玫瑰,总是有办法,不会让自己吃上半点亏。
当然,他是个例外。
而他之所以成为那个例外,一开始,不过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救过她的性命。
“你竟然,你竟然敢砍断我的‘赤焰’”
莎乐美弯腰捡起地上被砍成两断的赤红色软鞭,一双冰海蓝的眸子簇着两团愤怒的火焰。
苏子衿眸光淡淡,“你输了。”
莎乐美的身体倏地一僵。
从小到大。
只有她不想要的,不有她要不到的。
“莎乐美小姐!”
“不要冲动啊!莎乐美小姐!”
“总统阁下会动怒的!”
“莎乐美小姐!”
“……”
苏子衿在众人的惊呼转过头,一把小口径的银色手枪,抵在了她的额头。
……
“你猜,是你扣动扳机的速度快。
还是,我的刀更快?”
清冷的眸光寒凉生烟,苏子衿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莎乐美洁白、纤细的脖颈上。
原来,在苏子衿转身的瞬间,她的军刀,同样架住在了莎乐美的脖子上。
莎乐美方才唇边来不及掩去的得意的笑容就那样凝在了脸上。
莎乐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从小顺风顺水的她,从未像今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如此狠狠地被压制,不占一点上风!
右手刀锋抵着莎乐美纤细的血管。
苏子衿左手收缴了莎乐美手中的枪支,反手将它抛回了那个被莎乐美偷了枪支的公子哥的怀中。
那名公子哥连忙伸手去接。
把枪支重新收好后,不由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谢天谢地!
要是真闹出了人命,子弹可是从他的枪支里出去的,到时候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走吧。”
苏子衿重新走到慕臻的身边。
慕臻却没有动。
苏子衿眼含困惑地看向对方。
没有人看见,慕臻是什么时候掏的枪。
身为西南狼特种作战部队队长,慕臻的身上当然随身携带枪支。
只是一方面他是特种作战部队队长的身份一直对外保密,人们只知道慕臻在部队,却一直不知道他具体职位。
另一方面,他们见惯了这人风流不羁的样子,根本不曾设想过这人拿枪时竟然凌厉如出窍的刀锋。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乌金色的枪支已经对准莎乐美的额头。
慕臻扣动扳机。
“阿四!”
“啊!”
“天呐!”
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声,子弹极快的旋转速度运转着,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啸着朝莎乐美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人料到慕臻会忽然发难。
“嘭”地一声。
巨大的枪响,惊扰得院子里的觅食的麻雀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
子弹最终从仅仅距离莎乐美脑袋几毫米的距离,从她的脑袋上飞了过去,射穿了她身后的芭蕉树,芭蕉树偌大的叶片发出簌簌是声响。
与死神如此近距离地擦肩,即便是向来恣意妄为,胆大狂妄的莎乐美,这一次,终于体会到了何为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冰蓝色的瞳眸染上深切的恐惧。
一张精致的俏脸煞白煞白。
莎乐美双腿瘫软,双膝跪在了地上。
院子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
十方寺,大雄宝殿。
相貌英俊的中年人跪在蒲团前,对着塑金的佛像虔诚地叩首。
“殊文大师,别来无恙。”
男人起身,五指并拢,对着立于身侧,身体微倾,穿着黄袍的住持行了个标准的佛礼。
殊文大师面带微笑,右手抬起,也回了个佛礼。
“大师,还是没有唯一的消息吗?”
男人温和的目光落在殊文大师明黄色的身影上,得到后者沉默回应后,年近五十的男人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过去。
总统阁下还是放不下么?”
殊文手中的念珠转动,语气平静地问道。
男人唇角勉强扯出一抹弧度,“大师。唯一是我的亲生女儿。
当年我和她的生母有些误会,导致……
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补偿她的机会。”
宋闻均垂下目光,眼底似流淌着无限的哀伤和悲凉。
“阿弥陀佛。
所谓所谓父母子女一场,本就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指向别离。
也许,总统阁下和唯一小姐的父女缘浅。
往事不可追。
总统阁下如今已有自己的血脉。
又何必执着于过往旧事?”
宋闻均没说话。
他背转过身,面对着大雄宝殿的正门方向,目光落在院前苍苍郁郁的枇杷树上,怅然出声道,“我记得,当年我陪着唯一的母亲第一次来这里,栽下院子里的琵琶树,它们还仅仅只有一周岁的孩子那么高。
如今已亭亭如盖。
二十五年了。
如果唯一那个孩子还活着……”
一声枪响,骤然打断了宋闻均未说话完的话。
大雄宝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总是沉稳内敛的的总统秘书缪仲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急色,“总统阁下!”
缪仲安匆忙地跟大师行了个佛礼,疾步走至宋闻均的身边,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
宋闻均眉头微皱。
“总统阁下若是有要事要忙,不妨先去处理。”
不等宋闻均开口,殊文大师就甚为妥帖地主动地开口道。
“大师。如果有唯一的消息……”
“贫僧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阁下。”
殊文大师接口道。
“有劳大师替我留意了。”
宋闻均行了个佛礼,和缪仲安两人一前一后匆忙离去。
宋闻均离开后,大殿的后方,转出一个同样身穿黄色僧袍的,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师父,总统阁下每三年就来十方寺一次。
我看总统阁下对唯一小姐的思念之情不似作伪。
既然阁下都说,当年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
你为什么不告诉总统阁下。其实……”
“阿弥陀佛。”
殊文大师口中念佛,打断了小徒弟未说完的话。
小沙弥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尽是不解。
殊同大师没有没有说话,他站在方才宋闻均站过的地方,同样眺望者院落里亭亭如盖的枇杷树,眼神空远——
有人早就被权势迷了眼,眼里哪里再装得下有什么父女真情。
不过是为了早日找到隐患,继而除之,以绝后患罢了。
……
“抱歉。
身为莎乐美的教父兼姑父,没能教导好她,实在于心有愧。
还请慕上校和这位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够原谅莎乐美这一次。”
宋闻均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云城,完全还是因为妻子贝拉是季明礼的音乐迷,因此提前举家来到云城,为的就是听季明礼于七月中旬的指挥演奏会,顺便也来度个假。
乐美莎的父母出国公干去了,因为放暑假,所以整个暑假都会和他们全家待在一起。
云城市区最近总是频频发生蓄意纵火杀人案,而且受害者都是女性,所以这个一个星期内,宋闻均和妻子就管着莎乐美,没怎么让她出门。
今天,妻子约了其他有人去拜访季明礼去了,宋闻均便计划一个人上山。
结果临行前,被晨跑的侄女莎乐美看见了,一定要跟。
说是再待在度假别墅里,肯定要发霉了,而且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十方寺的姻缘签很灵,吵着闹着一定要他带她上山。
莎乐美的父亲查理德的可是宋闻均每次竞选都不可或缺的盟友。
宋闻均自是不愿拂了侄女的意思。
恰好当时卓然、时渠他们来拜访莎乐美,几个千金名媛也对十方寺的姻缘签很感兴趣,就这样,宋闻均原本计划的单人行,就成了多人游。
宋闻均索性打电话给秘叔缪仲安,把缪仲安一起给带上。
毕竟莎乐美的精神太过旺盛太好,他不太想被这侄女占去太多的精力。
宋闻均没料到的是,自己不过是离开了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莎乐美就能被人差点崩了脑袋。
在来的途中,缪仲安已经简要的将莎乐美在斋堂的包厢里,对慕臻一见倾心,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和宋闻均交代了一遍。
宋闻均听了之后,眉目沉沉。
季家人也未必太不把他这个总统放在眼里。
慕臻身为军人,竟敢对国家元首的女儿开枪。
等见到慕臻、苏子衿以及莎乐美、卓然、时渠等一行人之后,宋闻均眼底的沉郁立即收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脸上扬起他面对媒体镜头时惯有的温和笑容,一番管教不严的言辞也教人无从指责。
苏子衿自然是不擅长打官腔的,因此回话的功夫就全落在了慕臻的身上。
“总统大人严重了。
可能是部队配的枪支性能不太好,一时走火。
应该是我请求总统大人和莎乐美小姐的原谅才是。
刚才是慕臻无状,吓着了莎乐美小姐。
还请莎乐美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慕臻神情诚恳,眼神无辜。
仿佛真的只是枪支自己成了精,主动跳入他的手里,然后自己走火,然后就那么巧,瞄准莎乐美一个人,而不是他故意给莎乐美一个教训。
西南狼特种作战部队的配置要是不好,那其他部队的枪支都是什么,是玩具枪么?
宋闻均明知道慕臻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拿对方无可奈何。
归根结底,是莎乐美动手在先,后来又拿枪指着慕臻的女人在后。
不是说这位慕四少风流成性么?
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国家元首的侄女,乃至他这个总统?
这在宋闻均听来简直不可思议。
出于好奇,宋闻均的目光总算转向了慕臻的身旁,从头到尾不曾开口说过,安静地像是不曾存在的苏子衿。
惊艳!
这是宋闻均对苏子衿的第一印象。
不是那种艳丽惹火的长相,但却足以叫人见之不忘。
宋闻均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那种久违的悸动的感觉令他感到心惊。
“总统阁下。
如你所见,我恋人的手臂受了点伤,需要回去上药。
如果您不介意……”
慕臻适时地出声,打断了宋闻均不该有的悸动。
宋闻均的面容温和,笑道,“当然。”
“姑父!”
莎乐美心有不甘。
那个女人用“赤焰”打伤了她,还把她的“赤焰”给砍断了,那个该死的慕臻还她开枪,难道这些,全部都要让她就这么算了吗?
“如果在云城度假的这段时间,类似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会打电话给的外祖父、外祖母,让他们过来接你去他们那里过暑假。”卓然、时渠以及那几个名媛千金和公子哥在慕臻和苏子衿走后,他们便也很识趣地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参和总统大人的家务事。
现在现场,只有宋闻均和莎乐美两个人。
就连秘书缪仲安都借故退下了。
“姑父!”
莎乐美怪叫。
要知道,莎乐美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是狂热的基督教度。
每日餐前、睡前祷告不说,去哪里手中都会捧着圣经,还喜欢跟她讲圣经里的故事,翻来覆去,一再重复。
别说让她去外祖父、外祖母那里过暑假,就算是待上一天,不,待上一个小时,都能把她给逼疯!
“我说到做到。”
莎乐美不甘地抿住了唇。
她知道,一旦姑父说这句话,就代表,一旦下次她真的不计后果跟人发生了冲突,他绝对会把她送到外祖父、外祖母那里。
“哼!”
莎乐美重重地跺了跺脚,跑掉了。
宋闻均站在原地。
他望着慕臻和苏子衿方才离去的方向,眼底若有所思。
……
苏子衿和慕臻回到房间。
苏子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慕臻在椅子上坐着,她去行李箱翻找她的医药包。
那个什么赤焰鞭,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特殊材质,慕臻的掌心不但血肉模糊,甚至还有灼伤,嗅觉敏锐的她还能闻见一丝烧焦的气味。
好在,因为要在寺庙里住上三天的缘故,她来之前,特意自己调配了一盒烫伤药,是她在执行国际医疗派遣合同时,一个部落巫医为了答谢她救了她难产的女儿和外孙,赠送给她的对治烫伤有奇效的偏方。
没想到,她还没用,倒是在慕臻的身上先派上了用场。
苏子衿拿着医药包,搬了张椅子,在慕臻身边坐了下来。
即便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粗略地察看过慕臻掌心的伤口,当再一次见到慕臻掌心处的翻飞的血肉时,苏子衿的眉头还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那个叫莎乐美的女孩,实在是太阴毒了!
苏子衿眼底生凉。
“媳妇给吹吹,就不疼了。”
慕臻凑过一张俊脸,笑眯眯地道。
令慕臻没有想到的是。
苏子衿当真低下头,一下,一下地轻轻地吹着,犹如一小簇轻如羽毛的清风微微地拂过他的掌心。
从慕臻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苏子衿微垂的眉眼,以及认真时微微抿起的唇瓣,软萌得令人忍不住想要直接推倒,吃入腹中。
慕臻的手动了动。
“疼?
我就知道这样的办法不管用。”
苏子衿放下了慕臻的手,打开医药包。
脸上的温柔软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往日的清冷。
她刚刚一定是智商下线了,才会认为吹吹比上药还要管用。
“确实不太管用。而且还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慕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苏子衿已经拧开烫伤生肌药膏,闻言,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是伤口更疼了么?”
“不。
是我大兄弟,它疼。
胀得疼”
慕臻一本正经地道。
苏子衿愣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慕臻口中的所谓的胀得疼,是怎么一种疼法。
苏子衿:“……”
不管对于男朋友一言不合就开车这件事,多极其无语,药还是要上的。
苏子衿用棉签,沾了碘伏,先替慕臻清理伤口。
伤口清理干净了,才好上药。
清理完伤口,苏子衿去洗了手,擦干净,拧开那盒烫伤生肌膏药。
“你之前给我讲了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
有兴趣,听听我小时候的事么?”
苏子衿口中的所谓前世今生的故事,指的便是慕臻刚换上黄袍时,随口胡扯的那一段。
除却母亲慕晴雪告知他的那些事,慕臻对于苏子衿的事情一无所知。
虽然对于苏子衿为什么会忽然愿意提及过去的事情,感到一定的困惑。
难得苏子衿主动提及,慕臻自然愿意配合。
“当然。
任何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慕臻低头,在苏子衿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对她这个人,有多感姓趣。
苏子衿眼尾睨了慕臻一眼,仅仅只是那不经意一瞥间无意流盼的风情,就令慕臻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全然不知道慕臻已经在脑子里演起了他们两人的小剧场,苏子衿拈了一点药膏在尖,涂在慕臻的患处,认认真真地讲起她小时候的事,“我很小的小时候。
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我好像天生对痛觉、哭觉、笑觉都不敏感。
摔倒了不知道哭,也不觉得疼。
‘冰娃娃’,‘怪娃娃’我经常能够听见其他小孩子怎么称呼我。
连我的小叔和小婶,也觉得我性格阴沉,不像普通的小孩,不止一次背着我,劝我爸妈把我送人。
我小叔和小婶绝对不知道,我痛觉、哭觉和笑觉不敏感,嗅觉、视觉、听觉、触觉却比一般人都要敏锐地多。
他们每一次背对着我,以为我肯定不知道,劝我爸妈把我送走的那些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所以,他们当然也不知道,每一次当他们劝我爸妈把我送走,当我听见爸爸生气地压低音量,要求他们立刻离开我们家。
以及小叔、小婶离开后,爸妈发愁地对话,说青青不知道哭,不知道疼,以后要是上了学,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家跟爸妈告状可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才真真正正意识到,原来不怎么哭、不怎么笑,真的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
为了不让爸妈担心,从天开始,我就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哭和笑,这两种据说一般小孩子最擅长的事。
我经常观察别的女孩子反应,学着她们在摔倒的时候就红着眼眶,在发脾气的时候就娇嗔任性。
但是,我发现,无论我学得多么认真,观察得多么用心,对着镜子练习时有多么熟练,还是不行。
我做不出那种回嗔作喜,破涕为笑。
直到有一天。
爸爸去学校接我放学,车子半路遇上大风雪。
视线不好,车子打滑,撞上了树干。
爸爸整个身子都护在了我的身上。
鲜血顺着爸爸的脸颊,一滴,一滴,不停地滴在我的脸颊上。
‘乖啊。
青青。
是不是很疼啊?
疼得我的青青都哭了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才发现脸上全是眼泪。
‘乖,爸爸吹吹。
痛痛飞走了~
怎么样,是不是不疼了?’
很多年,真的很多年了。
再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到了最后,苏子衿近乎喃喃自语地道。
后来,她跟爸爸被经过的路人发现,路人及时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被送到医院以后。
因为有爸爸护着,她的额头其实只是蹭破了点皮,出了点血而已,相反,爸爸的后脑勺被挡风玻璃的碎片给伤了,缝了好几针。
她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她究竟还是因为出车祸太疼,所以哭了,还是因为第一次意识到,像超人一样的爸爸也会流血、受伤,太过害怕,所以才会难过地哭了。
她只知道,当时爸爸抱着她时,温柔地吹着她额头上的伤口时,她是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一片温热贴上她的额头,“乖,老公给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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