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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鸡飞狗跳之后, 昏迷的徐忍冬被推入了icu。
icu,即重症监护室, 是为各种危重病人提供高级生命支持的特殊科室。连乔的母亲乔主任正是这家医院的icu科主任, 今天本来并不当班。她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听说儿子出了事,正在风风火火地往回赶。
连父一通抢救十分有效, 徐忍冬已经恢复了心跳呼吸, 但生命体征还是不稳定。他伤得实在太重了。
一群白大褂推着平车,把徐忍冬从急诊转运进icu。icu的医护人员早就得到消息, 远远地就出来接应,一边帮忙推车一边大声询问病情。
连父迅速交代清楚, icu医生心里有了数,转头就开始对护士下达医嘱。
抢救车刚推进重症医学科, 科室大门就自动关上。这是icu的规矩:家属每天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 其余时候就在门口等待,因此这扇大铁门大部分时候都是关着的,只有进出病人时才会短暂开启。
连乔心思全在徐忍冬身上。眼角余光一扫,瞥见icu门口坐满了病人家属,心里蓦地一跳。
他不是第一次来icu, 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进来。
起伏的情绪尚未平息, 他刚一进门就被父亲拦住。
“你要进来?要进就去换衣服!”
连乔一愣。旁边的小护士赶紧解释道:“进病区要换无菌衣的!走,我带你去!”
连乔一眼望见病区里面,所有医生护士都穿着绿色的无菌衣,这才发觉自己一身便服的不合适。至于他的父亲, 连大主任刚踏入病区就有小医生凑上来递白大褂。连大主任伸手一捞,尺寸正好,显然是icu医生们得到消息之后提前为他准备好的。
连乔没搞明白为什么他爸披个白大褂就能进,而他就必须得换无菌衣。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老老实实跟着护士去换了衣服。
衣服裤子都换成了绿油油的无菌衣物,鞋子也换成了icu特供的防滑拖鞋。好在icu常年恒温,穿这一身也不觉得冷。连乔跑出更衣室,直奔病区。老远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某个床边,其中也包括他爹。
icu里都是重症病人,每个人床边都放着监护仪,因此连乔这一路跑来,满耳朵都是滴滴响。他挤进医生护士堆里,好不容易看到忍冬,却见几个年轻护士正在咔嚓咔嚓剪他裤子。
护士动作麻利,这事儿显然是干惯了。不过几秒钟工夫,徐忍冬已被扒了个干净,如一尾白鱼,赤条条孤零零地躺着。
忍冬对此毫无知觉,双目紧闭,任由护士们翻来倒去。男*器官一览无余,随着翻动的动作轻轻晃动。
连乔看得心里一跳。忍冬最是好面子,此时身上最私密的部位就这样大剌剌地露在外面,被一大群人看着,以他的自尊心决计承受不了。便小心翼翼地道:“有必要扒这么干净吗?能不能留条裤子?”
连大主任怪异地瞟了他一眼。床对面一名年长的护士笑道:“进了icu,没人留得住裤子!”
说这话的正是icu护士长。连乔和她吃过几顿饭,因此护士长认得他。
连乔还想求情,却听父亲哼声道:“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裤子?赶紧的,上导尿。”
周围一干护士得令,麻利地动作起来。消毒的消毒,拆导尿包的拆导尿包。连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名小护士拎起忍冬的小头头,头皮往下一翻,瞄准小眼儿就把尿管怼了进去。
连乔后脑勺一炸,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这就进去了?都不打麻药的吗?那他不得痛……”
连大主任突然怒了,咆哮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他家属找到没有?什么时候到?我要跟他们谈话!”
当着这一堆医护人员,连乔当然不敢出柜,只好曲线救国道:“家属还没找到……不过,签字我来签就行了!要手术还是要什么?我来签!”
连大主任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喝令他继续联系家属,并把他赶出了病人区域。
在病区和icu铁门之间,还有一个透明大办公室。医生们平常就在这里办公,一边写病历还能一边从透明玻璃里观察病人。
连乔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护士长让他自己倒茶喝,随口问道:“这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对象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始终说不出口。
他不是没有出柜的勇气,可是这里是医院,是父母工作的地方。
他父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添油加醋,变成夸张的八卦,在转瞬间传遍医院,甚至传遍整个医疗系统。
人言可畏,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他为忍冬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他也必须为父母考虑。
连乔感觉无比窝囊,悻悻改口道,“是我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所以没关系,我可以签字的。护士长,你能不能帮我跟我爸说说?别耽误手术,让我先签字,有什么风险我来承担好了。”
护士长摇头:“你别怪你爸,他骂你是在保护你。别说是朋友了,就是直系亲属签字,有时候还要闹纠纷呢。你还是尽快联系他家属吧。他是哪里人,他爸妈在外地吗?实在赶不过来,打通电话也行。我看他这手术风险还不小。”
连乔一听“风险不小”,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急道:“风险有多大?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护士长道:“具体的你得跟你爸谈,他才是创伤专家。你先别想这个了,还是赶紧联系家属吧!这个责任你真的担不起!”说完她便匆匆离开,回到病区里去了。
连乔趴在透明玻璃上,望眼欲穿地看着里面。无奈一大堆医生护士紧紧围住忍冬,除了知道大家正在忙碌抢救,他什么都看不到。
父亲留给他的始终只有一个背影。尽管那背影高大沉稳,浑身上下散发出高年资主任的牛逼气场,但连乔就是惴惴不安,一颗心扑扑直跳,若是给他接个心电监护恐怕也会疯狂报警。
但他现在能为忍冬做什么呢?
忍冬赤条条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边是一大堆仪器,一大堆带着口罩帽子的陌生人。他被护士像个物件一样翻来翻去,被医生像个面团一样摁来摁去。他的两条胳膊还断着呢!他得有多疼,多无助。
可是我能为他做什么呢?
连乔握紧拳头,对自己生出了满腔怒火。
他恨自己任性胡闹,害得忍冬摔成这样。他恨自己不能替忍冬受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忍冬吃苦。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来向忍冬赔罪,可那又有什么用。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压下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掐完了仍旧趴在大玻璃上,壁虎似的,一眼不眨地盯着里面。
把路过的医护人员都给吓得半死。
十分钟后,连大主任又咆哮着把他赶出了办公室,理由是影响病区正常工作。
这下可好。连乔被赶出了监护室大门,沦落到和其他家属呆在一起。
按照规定,家属每天只能进icu探视半个小时。但里面的医生随时会出来找家属谈话、签字,因此很多家属都蹲守在icu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大门打开,迎来宣判。
刚才连乔火急火燎把人送进icu的场面大家都看到了。连乔一个新来的,又是年轻英俊的后生,在家属群中得到了许多关注。
好几个家属凑过来,问他里面的是他什么人,怎么送icu来了。又告诉他在icu外陪护的诸多注意事项,比如每天的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要在门口换了衣服才能进去;比如隔三差五一定要往医院账户上打钱,不然账户会被冻结,医生就开不出药来了。
连乔感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关爱,不大好意思说自己是关系户,只好认认真真听,点头如捣蒜。
他在人间真情中沐浴许久,icu始终大门紧锁,兜里的手机倒是震动起来。
“喂?妈?”连乔接起手机,下意识地起身往远处走,“你到哪儿了?”
走廊远处和电话另一头同时传来爽朗女声。
“我到科室门口了,你人呢?在里面还是外面?”
这声线很有辨识度,活力四射,又带着女性特有的温和亲切,令人闻之如沐春风,正是icu的科主任,乔主任。
也就是连乔他妈。
连乔他妈甫一登场,颇具辨识度的声音就吸引了众多家属的目光。她倒是不以为意,在众人中一眼认出了自己儿子,挥挥手叫他到小门这边来。
这是工作人员通道,刷卡才能进的。
连乔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其他人的目光,小跑着来到母亲身边。
“什么情况?你怎么穿着无菌衣坐在外面?”连乔他妈一边刷卡推门,一边随意地问。
连乔把自己作死的过程交代清楚,连乔他妈噗嗤一笑,摇头道:“你这样确实招人烦,影响抢救。家属还没找到吗?”
连乔下意识地前后环顾。此时他们已经进入icu,工作人员通道里前后无人。若要出柜,倒是个好时机。
可是对着母亲笑吟吟的脸,他始终说不出口。只好道:“情况有点复杂……他是孤儿。跟他关系比较近的,除了我就只有他们孤儿院的院长了。院长在外地,我没她号码。”
连乔他妈:“那他公司领导呢?同事呢?”
连乔:“都是路人,作者已经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也通知不到。”
连乔他妈:“……”
连母换好工作服,带着连乔再次进入病人区域。这回连乔学乖了,决心闭紧嘴巴不再瞎比比。
然而当他看到忍冬时,情绪还是小崩溃了一下。
忍冬仍旧一丝*不挂地躺着,身上已经接满了管子。两条胳膊被纱布简单包扎起来,骨头是看不见了,只是关节形状怪异,血丝渗出纱布,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一位青年医生带着手套帽子全套装备,正在往他大腿根上扎针。
此时连大主任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icu自己的医生护士围在床边。
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体温太低,忍冬整个人都苍白如纸,皮肤几近透明。大腿根上已经不知被扎了多少针,留下好几个青紫色的针眼儿。连乔看得头皮发麻,只觉自己大腿根也跟着疼,忍不住小声问:“这是在干嘛?怎么扎了这么多针?”
连乔他妈瞟了一眼,简单扼要道:“股静脉穿刺。为了放根管子进去,方便补液。边上那几个眼儿是动脉血气,要动态复查的,所以扎得多。”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连乔,走到那位青年医师身边道:“怎么不做锁骨下静脉?”
青年医师满头大汗,面露尴尬:“血管条件很差,锁骨下放不进去,穿了三次都不行。连主任交代说尽量减少病人痛苦,同一个地方不要反复穿刺,所以……”
连乔他妈撇撇嘴:“他懂个屁。放开我来。”
一句“他懂个屁”,让icu众人都躲在面罩后面偷笑起来。连主任夫妇伉俪情深毋庸置疑,然而一个是不拘小节的外科,一个是心细如发的icu,两个科室风格的迥异让两人性格也飚向了反方向。互相diss那是常有的事,大家早就看习惯了。两位主任也不介意他们看笑话,只要不笑得太大声就好。
连乔他妈带上手套帽子,伸手在忍冬腹股沟上摸了摸,大概是在找血管。她很快就定好位置,拿起穿刺针,一阵下去,暗红色的静脉血立马涌入针筒。
众人都轻轻舒了口气。随后,导丝、导管、封管药水依次递来。连乔他妈手指翻飞,干净利落地置好了管,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深静脉穿刺术。
众人开始吹彩虹屁。连乔却紧盯着忍冬大腿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干净光溜!
毛呢!
毛怎么给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