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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 回去之后, 可以慢慢查明。
不过……
姚玉容一边将【露结为霜】用在自己的身上, 清理那些让人糟心的灰尘泥土, 一边慢慢的在脑海中复盘整件事情, 却忽然想起——刚才凤惊蛰说的是, “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
他以为她是失忆了?
是因为这个时空还没有所谓的“穿越”概念,所以就算听到“暂时强制休眠主体意识”, “修复过程中,很有可能激活原身体的残余意识”这样的话,也无法联想到一个人的体内曾有两个意识存在吗?
还是说, 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那条系统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会怎么理解阮盈盈的出现?
“谢安”重伤受到了严重刺激后, 心智倒退回了三岁时期?
等等……如果他觉得三岁的“阮盈盈”和如今的姚玉容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刚才她对他说的“她的母亲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她信任你”这句话的时候, 凤惊蛰岂不是会觉得,这是她在说“我信任你”??
而且,还像是一种语气复杂的,像是谴责,像是自嘲,又像是表白的傲娇和闹别扭?
不知怎么的, 一想到凤惊蛰可能会留下这样的印象看她,姚玉容的后背就猛地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突然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阵尴尬。
……可恶!!刚恢复意识的时候, 果然还不够清醒……早知道就什么也不说了……
想着这点,她抬头望向了自己掉落下来的地方——
这一次……是她太过掉以轻心了。
就好像那些电影里,洞悉了自己助手、属下、朋友、情人、子女、或者父母阴谋的人,明明了解他们的心狠手辣,却偏偏又觉得自己与对方好像有些情分,有些羁绊,有些分量,而不会被伤害,结果最后都被直接害死的配角。
每次出现这样的剧情,姚玉容都会狠狠的吐槽又是这样的套路,都知道对方是个危险分子了,也不会找个保安或者录音留下证据,非要单枪匹马的抱着自以为是的自信去作死。
……谁知道看了那么多电影,事到临头,她自己居然也犯了傻。
——她怎么会以为凤十二不敢杀她的??
她居然以为凤十二不敢杀她。
怎么说呢……
察觉到了他是如此坚决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姚玉容感觉自己还是有些难受的。
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算非常亲密,但无论怎样,起码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月明楼里就算交集不多,可后来在谢温身边,却也是当了四年的“兄弟”啊。
就算五年没有见面……但至少,至少也该犹豫一下吧??
姚玉容忍不住喃喃低语道:“和他一比,我感觉我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当然……这次的事故发生,除了她信任凤十二外,也有她觉得遇到危险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复活次数还有很多可以容错的轻率——只是她没想到这次的死法会这么惨烈。
虽然掉落前的那一段坠落过程非常有趣也就是了,就像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蹦极。
她穿越前都没玩过蹦极呢。那种刺激感的确让人振奋。
这种乐观听起来好像有些盲目,但当你下坠的时候,其实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多别的事情能做了。所以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了,这最后一段路程,是要愤怒害怕,还是享受享受蹦极的欢乐时光呢?
当然是感受蹦极时光更让人觉得高兴了。
只是无论如何,等她回去,她是绝不会再对凤十二这个杀人犯手下留情了。
但……现在,她该怎么回去才好?
根据两点之间距离最短的定理,姚玉容眯起眼睛看向那高耸的悬崖,第一个想法就是【鳞潜羽翔】——飞上去就行。
不过,此刻她的手牌里并没有这张卡牌,那么……要不试试【露结为霜】?
姚玉容走到了悬崖石壁前,将手放了上去。一道白色的霜径便立刻自她手心之中,攀附在了岩石之上。
只见这条冰雪之路一路向上,终于在延伸出姚玉容视线尽头前,抵达了崖顶。
“这么长……”她犹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了四周那了无人烟,活像《狂蟒之灾》这种惊悚电影取景地的崖底,将那一眼望去不见边际,方向不清的丛林,和从悬崖峭壁走上去两条路比较了起来。
考虑到自己就算愿意绕路回去,也可能绕不出这里,还是悬崖走壁的路线更清楚明晰,绝不会迷路,也绝对是最近路线,姚玉容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就再来蹦个极摔死一次呗!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她面前的霜路再一次加深了冰冻的程度,并向着她站立的方向,延伸出了一道供人踩踏的平板。
等走到略有些高度的地方时,姚玉容朝下瞥了一眼,忍不住有些腿软的又在踏板两边建设出了楼梯的扶手。
这让人觉得更加安全。
按理来说,这段悬崖的路程,大概还没有之前她从楠亚寨往南秦军营开路的那段路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姚玉容却觉得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比之前累到两倍多了。
好在悬在一半不上不下的,也没有任何退路。这让她得以咬牙走完了剩下的路程,终于——浑身大汗的回到了悬崖之上。
而她一转头,便瞧见吊桥处的两个楠亚族守卫,正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瞪着她。
……
一位护卫抢先跑回去通报了,在被另一位护卫送回楠亚寨的路上,姚玉容很能理解他们的好奇与惊讶,于是不动声色的任由他自以为自己动作很小的偷眼打量了许久。
而一进入寨子,她便见到了蓝锋。
不过一夜没见,这位少族长却已经显得格外憔悴,脸色苍白。在瞧见姚玉容的时候,他怔了许久,才苦笑着道:“原来阿兄说的没错。”
姚玉容微笑着没有回答,听见他继续说道:“你的确……是被神所眷顾的人。我兄长说我们在这里等你就够了,你会自己回来的。我原本不信,但没想到这是真的……”
但如果他说的都是这些感慨的话,姚玉容就没有什么耐心继续听下去了。她实在是感觉又脏又累,不得不直接打断了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啊……当然。”蓝锋的反应有些迟缓的顿了顿,然后连忙用土话朝着身后的护卫吩咐了一句,那护卫便立刻转身离去了。
他陪着她朝着客房走去的时候,姚玉容难受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所有的事情,她都想等到自己身上清爽整洁之后再来接触。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自己身上肮脏,黏腻,浑身是汗,又累又酸,在这种情况下,好像脑子也会跟着混乱起来,完全无法处理别的事情。
等到姚玉容如愿以偿的将自己清理一新,换上一身舒适干净的新衣,她才从蓝锋那里得知了那晚她被凤十二推下去后所发生的事情。
蓝锋语气平淡,以一种好似全然客观的态度,复述完了那时的情形后,告诉她道:“红药松手后,我冲了上去,将她拉了上来。她现在不吃不喝的,大约是以为连累了指挥使大人你,很受打击——她是个善良的人,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你,所以非常难受。至于谢珰和南秦的主帅——那个叫做姜弃秽的人,被我们一起关在了屋子里,正被严密的监视着。”
姚玉容想了想,才回忆起南疆人大多听不懂中原话,而且到的又晚,离得又远。蓝锋以为红药是被挟持以后,想要反击,才把凤十二推了下去的也算是合情合理的猜测。毕竟当时红药说话的声音不大,唯一可能被听见的,也只有一句“但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唯一知道真相的大概只有凤十六了,不过,他是知道姚玉容希望红药能与凤十二撇清关系的,所以没有说出真相也可以理解。
但……
“姜弃秽也被关押了起来吗?”
姚玉容还不是很习惯十六的新名字,她总要缓上一会儿,才能想起这指代着谁。
“他没有说,他是我的朋友吗?”
“没有。”蓝锋摇了摇头,“他很配合,也很沉默,什么也没说。不过……”
“不过?”
“不过今天早上,他询问了有没有你的消息。阿兄亲自去回答的他,听说还没有消息,他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起来。阿兄说你肯定会回来的,但是他说你从没有这么久没有消息过,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他想亲自去找你,但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我没有同意。”
……南秦的征南军主帅……这个身份,的确不是他想走就能让他走的啊……
而且她不在的话,要证明他与南疆不再敌对,也没有任何证据,说不定还会引出误会。十六毫不反抗的顺从,也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吧……
“你做的没错。”姚玉容安抚的朝着蓝锋笑了笑,“不过……让我去见见他吧。”
……
而刚一见面,姚玉容便被凤十六一把抱住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放,让姚玉容情不自禁的庆幸自己还好是洗完澡才过来的。
“你终于回来了……”十六在她的耳边,用一种大松一口气的安心语气,庆幸的说道:“你那个时候那么快就复活了……这一次却过了一夜都没有任何消息……我以为……我还以为……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姚玉容拍了怕他的手背,放缓了声音,柔声道:“这次恢复的时间有些久……你想啊,那一次只有一处箭伤啊,这一次却是摔的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呢。”
这话让凤十六刚刚才好看了一些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他松开了她,扶住她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
“……你伤的越重,复活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那,如果有一天你伤的更重,是不是就有可能复活不了了?”
“与其说是受伤势影响……倒不如说是有次数限制。”姚玉容半真半假的笑道:“猫有九条命,用完就没有啦。”
“可是你是狐狸精。”
“九尾狐也是九条尾巴嘛。”
“你现在已经是九尾了?”凤十六凝视着她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肤,似乎想要在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下面,找到曾被摔的一塌糊涂的伤痕。他担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看着她的手腕,似乎很担心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裂痕,用来证明她的手掌与手臂曾经分裂过。“……你现在还有几条命?这种复原不会是你的幻术吧……你不会走着走着,就突然散架的,对吧?”
“噗……才不会。”姚玉容被他的想象给逗笑了。关于她还剩几条命,她自己也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几条命这种事情……总归是用一条少一条的嘛。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这么担心。”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试探道:“说起来,十六,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
“你愿意……跟我去北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