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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景像,久久不语。
一时间,每个人、每个动作都仿佛定格一般,除了不断灌酒至喉的刘盈,一边迷离的笑着、一边品尝着美酒,好似十分享受一样。
而宏籍孺按压在碎片上的双手,长时间不换动作,那血渐渐的凝固了些。疼痛也渐渐的清晰了。长久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开始发酸、然后麻木,最后隐隐开始颤抖。
疲惫的他心思快速的转动着,心想一直这样下去,对他这伏跪在地上、短时间内也指望不上刘盈来助他的伶人,决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是贸然开口,说什么都是不妥。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响动,那先前被吩咐办差的宦者已经在张嫣的允许下进得殿来。
三人根本不敢乱看,只是恭敬的垂首垂眸,将取来的冰水、巾帕、绳索与板子带了过来,而外间的医者也毕恭毕敬的候着,一心等着自己得用之时。
偷瞄了眼一一摆放一旁的物件,宏籍孺不禁本能的感觉到心惊,却转瞬间又觉得自己有很多理由,这小小年纪的翁主总不能无端对他做些什么,况且,若是他真的被打或者被罚,他就豁了出去,扑到刘盈身边求饶。看她能待他如何!?
张嫣冷眼盯着宏籍孺,对于他这点伎俩,她又怎会不知!
高临下就是好,一点点小动作更是逃不过她的眼。
心中暗自冷笑,她缓缓行至刘盈身边没多远的榻边,盘膝跪坐之后,开口道:“你们伺候陛下,都辛苦了。”温和的声音响起,却听得人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害怕。
一旁伏在地上,同样浑身发软的舞姬,踌躇了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请罪道:“翁主恕罪!”
“恕罪?”张嫣眼皮轻动,微扯唇角淡笑道:“何罪之有?”
舞姬浑身轻轻一颤,心中更是生出惧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更不知道,眼前这位翁主要如何处置她们。要知道,适才如若没有陛下的坚持,吕后早就命人将她们全部打杀了。
只是停顿了几个呼吸,也不知道是谁开头哭泣祈求饶恕,五、六个舞姬纷纷效仿,一时间叩头之声响至殿中每一个角落。
如此吵闹声中,张嫣转头看向一旁的刘盈,本来喝酒喝的十分惬意的他,早已经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仿佛雷声响起也无法将他唤醒。
张嫣缓慢优雅的伸手,拿起桌案边青玉杯,伴随着满殿的喧嚣声,好似有些对这青玉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兀自在手中翻转来回欣赏。
直到整个殿中的求饶声越来越响,而这声声女子带着哭泣悲凉的声音,几乎让宏籍孺也觉得烦燥时,只听殿中十分响亮清脆的玉碎声响起。
众舞姬个个脸色惨白,脸上泪痕犹自停留在脸颊上,双眼惶恐不安到极点,向张嫣望去。
不知何时,张嫣已经站起,在她面前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正是她刚才使劲砸了出去的青玉杯。
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甚至还隐隐有着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可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寒。
“都起了吧!稍后都一并出宫去。”张嫣轻飘飘的一句吩咐,对于伏地颤粟的舞姬们却是久旱逢甘露前的一声春雷,令人感觉到极致的喜悦。
“谢翁主!谢翁主!”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谢恩声交错响起。
“陛下为国事政务操劳,臣子安排席宴心全一片忠心,宴毕皆尽欢畅,而陛下对楚腰舞甚是叹赏,且太后也曾至楚地,故你等入宫,以慰太后思乡情怀。”张嫣缓声慢言:“此去,每人赏钱五百。”
伏跪于地的舞姬们,能被平安的放出宫去就已经很满足了,谁想还能得赏钱,且赏钱也还算丰厚,当下即是惴惴不安,又有些别样的喜悦之心。所以,当再次回味张嫣于赏钱前的那些话,个个都连忙应道:“谢太后赏赐、放陛下赏赐,谢翁主赏赐!”
张嫣说完之后,也不急,待舞姬们细细品味完她完全之言后,舞姬们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退下吧!”张嫣复又跪坐回塌上,听着舞姬们鱼贯而出。
待舞姬们全部退出之后,宏籍孺莫名的感觉到浑身一抖。
张嫣的视线淡然一瞟,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嘲讽。
换了一世了,也不知道这宏籍孺可会有新鲜的法子!?
“还愣着干什么?”张嫣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仁善之人,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人,经过现代生活的她,并不轻看那些同性之恋,若是宏籍孺与她无关,她说不定还会祝福他,可是宏籍孺却妨碍了她前两世的幸福,甚至践踏过她的尊严。她也曾经想过让一切都随风,可是潜藏在心底的那深深的埋怨却始终也无法消散。最关键的是,若不是宏籍孺,刘盈也不会短命的死在仓猝、更不会死的那么名声不好。
一旁的宦者浑身紧绷,他们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观察刘盈身上,可是偏偏最有地位、说话份量最重的人,却偏偏装死猪,完全一副醉的狠了,就此睡沉了去的样子。
他们刚才可是看到帝王为了护宏籍孺与太后激烈争执的样子的,眼下见张嫣的模样,似是要让他们将宏籍孺拿绳索给绑了,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没听明白吗”张嫣铁了心要教训宏籍孺,根本不容他人迟缓。
“翁主恕罪!翁主恕罪!陛下还需要人侍候!翁主请听籍孺细说,若是有半点不实,届时再请翁主责罚。”宏籍孺见那两位宦者拿着绳索,慢慢往他的方向挪动,心中暗自嗤笑张嫣也就这种手段,本就挺让人怜惜的半娇柔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与迷茫,听让去甚是让人有一种想仔细聆听冤屈的感觉。
“拿布巾将其口舌堵上。”张嫣冷然的看着伏跪在地甚是可怜宏籍孺,可是心中却也不忘暗自赞叹,好歹是个男子,瞧瞧那躬身的模样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弱。
“翁主!”宏籍孺没想到张嫣如此吩咐,心中一怔愣之后,当即抬起身来,面带凄惶与乞求的看了一眼张嫣之后,就拼足全力,以膝行快速移至刘盈塌下,哭求道:“陛下,陛下,籍孺求陛下怜惜,籍孺死不足惜,只可恨此生无福伴随陛下左右仰望陛下盛世尊容。”
张嫣眉眼一挑,却是探索般的视线投向刘盈。
无论刘盈醒过来与否,对于张嫣来说都无所谓。
没醒过来,正好给她机会‘仗势欺人’,以解心中积郁的恶气,甚至一劳永逸,将他远远的发配出长安城。将宏籍孺直接处死,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的心不仁善,却也不是大恶之辈,这点还是做不到的。
醒过来,正好让她看看此世的刘盈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反正,她还是翁主身份,就算刘盈让她失望了,那她就更有理由拒绝刘盈,仍旧再保持几年自由之身,甚至更能全心全意的放弃先前仅存的一点点改变历史的心愿。
“陛下,陛下……唔唔……”刘盈被宏籍孺唤的动了动身形,嘤咛了一声让宏籍孺感觉到了希望,只可惜,才唤了两声,被张嫣冷冷盯着的宦者,手下一紧,就将宏籍孺的嘴给堵上了。
张嫣看着口舌被堵而急切起身的宏籍孺,他眼含愤怒的即将要迈开又腿与身躯往刘盈扑去,冷不丁厉声道:“冲撞陛下,把他给我绑了!若是伤到了陛下,就拿你们问罪。”
犹豫踌躇、苦恼互看的宦者,见刘盈又恢复了沉睡,再也无法顶住张嫣的冷视,当下心中一横、硬着头皮冲至宏籍孺身旁,利索的将他一个抱腰、一个抱腿,牢牢制住。
宏籍孺口不能言、酒醉的身体本就因为长时间的伏跪而虚弱,两个宦者没花多大的力气就将宏籍孺绑了个结实。
宏籍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嫣。
这也太直接了点吧!难道她不怕刘盈醒过来之后,找她秋后算帐!?
还有,太后与鲁元公主到哪去了?就算太后真的气到了,也不至于放任张嫣独自留在这儿呀!
张嫣迎向宏籍孺复杂的视线,突然间绽放出甜甜的一笑。
这个笑容,犹如遇到了什么喜悦之事而嫣然绽放,但是却让宏籍孺感觉到一种不确定的惧意与心底里泛出的寒意,果然这个念头才想起,不按既定规矩行事的张嫣,带着笑容,温和的声音犹如关心备至一般道:“跪久了定然万分不适!浑身骨头就这么僵着怪不舒服的。”说完,她转头对着一旁宦者再次吩咐,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板子侍候他,给他松泛松泛筋骨。”
还在做无谓挣扎的宏籍孺,此时纵使有万般话语要说、万般计策要使,也是无能为力,唯一期望的就是刘盈快些醒过来。
可是当他绝望的看了一眼粗大的板子,再看一眼依旧沉睡的帝王刘盈,他也只能继续绝望了!
看着宏籍孺的眼神与表情变化,张嫣心中极其嘲讽!
你以为你很聪明、很有计谋吗!?
我让你什么都使不出来就完败!
越是简单的方法有时候越是有用!尤其是她现在于有利形势,何必再绕弯子呢!何况是与宏籍孺,更是没有必要!
当十几板子结结实实的打下去后,宏籍孺已经满脸满头的汗水。
“停吧!”张嫣淡然的瞄了一眼,再看向已经有些反应的刘盈,道:“再打下去,可是会闹出人命的。且还是在陛下殿中,不太吉利!”
您才想起来呀!?两名宦者心中苦笑暗自道。
“不管如何,那两首曲子也还入得了舅舅的眼,若真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呢!?”话是如此说,可是张嫣的语气却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正是愁坏了忐忑不安的宦者!
宏籍孺那副死样,若是恢复的不好,可是就此半废了!?翁主好歹也是皇家之人,若是帝王追究起来,他们也离死不远了。
“你们两人忠心可嘉,以后就跟着我吧!”张嫣对于两名宦者的心事自然也能看透,见他们也挺听自己的吩咐的,当下就出言承诺。
就算刘盈再不愿意,这两位宦者打了宏籍孺,吕后定然心中舒爽。
到时候,非但她没事,这两名宦者也定然不会有事,她再让他们俩人跟了自己,那就彻底解了两人的后顾之忧了!
当下,两名宦者感恩带德的跪下叩首,求谢恩典。
没办法呀!做都做了,只求有一个好的解脱之所了!既然翁主能替他们想周全了,也是对他们来说,万幸的事了!要知道,在宫里,有的时候,主子只叫做事却不顾死活的事,实在多了去了!
“拖他下去吧!”张嫣一边吩咐,一边紧紧盯着刚才动了动似要醒来的刘盈,可是当她出言叫停时,刘盈又不动了!蹙眉沉吟,有些恍然的张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管你是何目地,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如此设计,那我也就借机发挥!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冰水!
本来是想着要宦者给他抹脸用的,可是现在,休要怪她坏心肠了!
敢算计她,就要承受后果!
不过,做戏做全套。
装作温和的轻唤与担忧的呢喃,张嫣跪坐至刘盈一旁轻推着他。
而刘盈始终不加理会,被张嫣推的狠了时,还咂吧咂吧嘴,换了一个姿势,将头换到另一个方向。
殊不知,当刘盈伏在桌案上换了一个方向时,那强压不住的嘴唇刚刚弯起个弧度,一股冰冰凉、透心凉的冰水,兜头兜脸的从他头顶倾斜而下,并且顺着他的背脊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