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回

绣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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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周子翎身份非比寻常,婚事自然也要大办,无论规格还是排场都要格外宏大。只是周子翎仿佛对此并不上心,无论是下定还是送聘都不曾亲至,着实让蒋明枚有些难堪。好在仁和太后行事玲珑,特特地派了礼部的官员帮衬着,才使得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绕是如此,这桩婚事依旧备受热议,尤其是那些心仪周子翎而不得的官宦小姐,私底下更是幸灾乐祸,更有好事者言之灼灼地肯定说周子翎对崔玮君不忘旧情,蒋明枚便是过了门也不得宠爱,云云。

    到了这个时候,书宁却也能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一场婚事,说不出到底是悲是喜,只是心底的最深处,到底残余着淡淡的遗憾,在午夜梦回时会忽然把她惊醒,可睁开眼睛再努力地去回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在乌岗温泉住了有小半月,眼看着宁绢婚礼渐渐近了,这才回了京。

    宁家有好几年没办过喜事,此番又是嫡孙女出嫁,自然隆重,府里一片喜气,就连老太太也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说话的声音都高亢了许多。书宁这还是头一回遇着办喜事,很是好奇,东看看,西摸摸,一会儿还忍不住问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直把老太太逗得直笑,罢了抚着书宁的头发道:“绢丫头一出门子,马上就要轮到我的欢儿了。祖母可真舍不得你。”

    书宁嘻嘻地笑,一点也不觉得害臊,“那祖母可得给我仔细挑,若是挑到个我不中意的,我可不嫁。”

    宁老太太顿时哈哈大笑,大声承诺道:“你放心,祖母定要睁大了眼睛帮你挑,定能给你挑个品学出众,才貌俱佳的好郎君。”祖孙两人正说得高兴,下人忽进屋通报,说是大少爷求见。

    才将将说完,宁大少爷已经到了门口,低低地唤了声“曾祖母。”书宁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亲自到门口去迎。宁大少爷似乎也没想到她就在屋里,脸上的焦急来不及收敛,悉数落入书宁的眼中。

    书宁一面将下人屏退,一面引了宁大少爷进屋,待关好了房门,回过头,方才轻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大少爷本不想惊动她,谁晓得竟如此凑巧会在老太太屋里遇见,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当着她的面说。宁老太太心中猜出些许缘由,蹙眉朗声吩咐道:“朋哥儿你不必藏着掖着,直说就是。”

    宁大少爷不安地朝书宁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方才从京畿衙门传来的消息,郑家小少爷的尸体被挖出来了。”

    “被挖出来?”书宁顿觉不对劲,疑惑地问:“怎么是被挖出来?”当初她跟周子澹可是把尸体抛在了河里,如何会被挖出来。

    宁大少爷的脸上顿时露出尴尬又狼狈的神色,低着头很是窘迫地回道:“是……是侄儿担心尸体会浮上来,事后又带了人……”当时只想着能把尸体处理干净,不想竟是画蛇添足。本以为尸体埋得够深了,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人挑中了那位置做地基,一开挖便引出了而今的大麻烦。

    宁老太太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朝书宁看了一眼,见她只是微微蹙眉,并无惊慌失措,心中不免又对她高看了几分,转而朝宁大少爷叮嘱道:“你急什么,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国师府便是想查也无处查起。你自己莫要慌了手脚。”

    想了想,又问:“城外庄子里可好?”

    宁大少爷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赶紧回道:“崔嬷嬷一直看着,杨氏已经懂事了许多。老祖宗请放心,她绝不会妄言。”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宁老太太朝书宁招招手,柔声安慰道:“欢丫头别担心,万事有祖母担着。”

    书宁确实不怕,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才不怕呢。”她行事素来谨慎,那日弃尸前还让周子澹仔细检查过,断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再说,便果真周子澹不慎掉了什么东西,他而今不在京城,便是想对质也无从下手。

    宁大少爷见书宁尚且如此淡然,心中愈发安定,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朝宁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又道:“曾孙这就派人去一趟田庄,仔细交待下人好生看着,莫要让外人靠近。”

    宁老太太朝他挥挥手,“莫要惊动了旁人就是。”

    待宁大少爷告辞离去,宁老太太的脸上这才微微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来,拉了书宁到身边看了一阵,方才轻声叹道:“将将你大侄子在屋里,祖母怕吓着他,便不好说。郑国师府里有个厉害的仵作,能清楚地分辨出尸体死亡的时辰。若果真如此,只怕先前你和琛哥儿的那些把戏便瞒不过。”

    书宁顿时一怔,猛地抬眼看向宁老太太,“祖母的意思是——”

    宁老太太咬咬牙,扭头道:“欢丫头你最好出去避一避风头,便是国师府查到点什么线索,也无从问起。”郑国师而今虽嚣张,可却是日暮西山,蹦跶不了多久了。书宁便是躲出去,也不过小半年就能回来,耽误不了别的事。

    “要……出京么?”书宁心里头忽然有些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守在京城,最远也不过跟着出去围猎,而今忽然要离开,到底有些舍不得,“祖母想送孙女去哪里?”

    “去益州吧。”宁老太太凝神想了想,开口道:“益州是宁家老宅,族长和亲朋故交都在那里。一来说得通,二来,便是去了,也有人照管。”宁老太太才说了几句话,心里忽然一阵发酸,眼睛愈发地涨得厉害,遂赶紧低下头,把盈眶的泪水又逼了回去。

    书宁到底不是寻常的柔弱女子,知道而今境况艰难,唯有出京暂避风头,遂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现实,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着宁老太太道:“孙女就是舍不得您,祖母,我……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在书宁的生命里,宁老太太是唯一一个真正的能让她依靠和信任的长者。就算想起自己的身份,书宁的心里却还是把宁老太太当做至亲亲人。她尊敬她,信任她,甚至从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依赖她,总觉得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她的身后总有人没有任何缘由地支持她。

    可是现在,她却要离开了。从此以后,又要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又要独自一人劈荆斩刺,书宁忽然觉得肩膀上愈发地沉重。

    宁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柔声安慰:“傻孩子,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你就代祖母回去老宅给祖先们上柱香,再多住几天,明年夏天,不,说不定更早,祖母就让你大侄子接你回京。”

    见书宁依旧泪光盈盈,老太太又笑着劝道:“你不是总说京城里闷得慌么,趁着这机会好好地出去走一走,见一见世面,看看高山,看看绿水。要不然,日后嫁了人,可就没机会出门了。”

    书宁破涕为笑,抹了把脸,巴巴地叮嘱,“那祖母你可要记得孙女的话,定要给我挑个上佳的夫婿,要不,我可不嫁。”

    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狠狠别过脸去,顿时老泪纵横。

    书宁走得急,当日便稍作收拾,赶在城门落锁前出了京。宁大少爷一直把她送到京外十里亭,方才郑重地朝书宁作揖致歉,道:“若非侄儿自作主张,姑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还请姑姑莫要气恼,待明年回京后再来责罚。”

    书宁哪里会真生他的气,低声道:“朋哥儿莫要往心里去,正如老太太说的,我算是借机出京游玩一趟,待玩得累了,还请朋哥儿再回益州接我。”

    初冬天暗得早,二人不好多说,匆匆地告了辞,尔后,书宁才领着两个丫鬟并十几个侍卫驱车离去。

    因担心京城再生波澜,她们一行走得极快,当晚便出了京郊,到天色将明时才在附近的小镇上寻了个客栈歇下。不想这一觉再醒来时,外头已然变了天。

    不过是一日的工夫,小镇便换上了冬装,烈风呼啸,寒意凛凛,就连路上都结了冰。亏得未下大雪,不然,这路一封,只怕便有十几日好堵。

    从客栈出来时,店里的伙计连声劝道:“诸位客官可是要南下?要不,还是在客栈里暂住几日再动身?而今的天气说变就变,指不定到了明儿就要落大雪。我们丰坝镇还算热闹,镇上多少有几家客栈,您若是再往南走,一连几日都甚是荒凉,路上连个补给的地方也没有。平日里天气好还作罢,若真赶上了寒雪天,怕不是要堵死在荒郊野岭?”

    客栈的商客也帮着劝说道:“这伙计说得有道理,诸位若是不急着赶路,还是暂且在镇上住着。不说旁的,往南的那条路实在不好走,而今结了冰,愈发地滑溜,一不留神,怕不是连人带车全都要摔下山谷去,得不偿失。”

    若换了平日里,书宁自然依了众人所说,可而今她们是急着逃出京,若真停在镇上,实在说不准事情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侍卫们也早得了宁家大少爷的吩咐,要速速将书宁一行送到益州,故闻听此言依旧未曾犹豫,只让店里伙计多多地准备了干粮和被褥,又特意去药铺抓了些驱寒的药材,尔后便急急忙忙地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来了客人,实在没时间写稿子,明天还请了假陪客人去婺源,如果晚上歇在那里的话就不能更新了。所以,大家千万表等哈。

    我后面会努力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