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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周子澹这一倒,顿把平安和云泽兰吓得手忙脚乱,飞快地扶了他在近旁躺下,平安狠狠地在他人中穴按了几回,总算把人给弄醒了。
云泽兰虽先前不清楚他的心思,而今见他陡然晕厥,哪里还不心生疑窦,遂扭头朝平安沉声问:“这个阿欢是何许人,为何竟引得子澹如此?”
平安不敢瞒他,悄悄朝周子澹瞄了一眼,见他面上依旧茫然无措,并未出声阻拦,遂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敢欺瞒云先生,那位是宁府的二小姐,与公子爷素来交好,先前公子爷往京里送信,就是为了与她议亲。”
云泽兰又惊又诧,顿时明白了周子澹先前为何对旁的女子一直兴致缺缺,只是而今周子澹此番反应,莫非——他与周子澹犹如亲兄弟一般,心中便无许多顾虑,想了想,遂从周子澹手里抢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罢了顿时眉头紧锁,思虑了一番方才挤出一丝笑意朝他道:“你可真是关心则乱,信里头只说她……唔,失踪,又不曾言之灼灼地断定这位宁小姐已经没了——”
“对,你说得对!”云泽兰还欲长篇大论地劝慰他一阵的,不想周子澹闻言竟立刻跳起身来,一扫方才晦暗神色,焦躁道:“她素来机警,便是遇着歹人,想来也不至于束手就擒,说不定早已自行脱身……”话说到此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显然连自己也没法说服。
云泽兰见他面上又是一片黯然,正欲再劝,一抬眼,却见周子澹竟已泪流满面,云泽兰顿时浑身一震。他与周子澹自幼相识,自从他们一路流亡始,就再未见周子澹哭过一回,而今竟作此小儿女之态,可见他用情极深。
“都是我害了她,”周子澹并未哭出声,但眼眶里的泪水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路滑下,“是我……”若不是他失手杀了郑家小少爷,书宁断不至于将此事拦在自己头上,更不会有后来被追杀的结局。
云泽兰不曾成亲,更不曾通晓男女之情,而今见周子澹失魂落魄未免十分不解,待送了周子澹回驻地,便拉了平安出来小声道:“既然子澹是为了个女子伤心成这样,不如你且去城里寻几个才貌俱佳的女子过来伺候,多少也能消退他些许悲痛。”
平安闻言,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罢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云先生于军政方面无人能及,但这男女□——”他叹了口气,又回头朝周子澹的屋里看了一眼,朝云泽兰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些。
“云先生这些年不在公子爷身边,并不晓得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属下先告诫您一句,宁二小姐可不是寻常府里的千金,不说她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妹子,就她那性子……”平安故意压低了嗓门,以一种神秘又诡异的声音道:“您知道郑国师家的小公子是公子爷失手所杀,可您知不知道之后藏尸抛尸全是二小姐一个人的主意。”
云泽兰的双目圆睁,浑身抖了一抖,默默地看了平安半晌,终于僵硬地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话道:“记住了,我今日未曾与你说过话。”
周子澹只在床上昏睡了一刻钟,醒来后便让平安招了心腹下属去七舟县打探消息,末了,他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飘下的鹅毛大雪陷入了深思。
人的情感真是奇怪,他以前以为自己对书宁只是简单纯粹的喜欢,想要和她说话,在一起,所以才特特地写了信去求亲。到了而今忽闻噩耗,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远比想象中要深沉得多。明明只认识了几个月,可那种情感却已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到而今却仿佛要活生生地从身体里剥离一部分,痛彻心扉。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她说一句喜欢……
年前的最后一天,宁老太太终于收到了书宁写来的平安信,顿时松了一口气,捧着薄薄的信纸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过身,眸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冷声问身边的崔嬷嬷,“杜鹃那丫头可曾找到了?”
崔嬷嬷一脸愧疚地低声回道:“大少爷说人被国师府送走了,而今正在追,想来不用多久总能寻到。”
宁老太太再不多言,只恨恨地把别过脸去,咬牙道:“亏得欢丫头福大命大这才捡回一条命,若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老身非要与那郑老贼拼命。”
崔嬷嬷连忙劝道:“老太太放心,那老贼也猖狂不了几日了,奴婢听说他而今真真地四面楚歌,想来年后不久,摄政王便能将他拔除,您也能替二小姐出一口气。对了——”她忽地想起什么来,低声问:“既然二小姐安然无恙,秦王世子那边儿是不是也该回封信,那桩婚事——“
宁老太太脸色稍霁,又低头把书宁写来的信仔细看了一遍,低声叹道:“欢丫头也去了秦地,他们两个倒是有缘分,也不知会不会碰面。罢了罢了,这小孩子的婚事我也懒得插手,欢丫头若是喜欢自然是好,她若对那孩子没有心,我再这么横插一杠子,岂不是让她为难。一会儿你替我给那孩子回信,就说这婚事我也做不得主,让他自个儿跟欢丫头说去。”
崔嬷嬷闻言赶紧赔笑,“老太太说得是,虽说秦王世子是好,可到底要二小姐喜欢才行。再说了,世子爷将来要继位做王爷,将来说不准还得娶一群侧妃,倒也不一定是良配。”
宁老太太眉头微蹙,脸上顿时闪过些许不悦,又叮嘱道:“你回信的时候仔细说清楚,他若真想娶欢丫头,便得一心一意绝不相负。他若是只为了报恩,抑或是要结交宁府才求亲便大可不必,不然亲事变仇事,我绝不放过他。”
她许多年未曾这般言辞狠厉,崔嬷嬷吓得不轻,慌忙应下,又赶紧磨了墨,思虑一番后飞快地修书一封,吹干字迹后再拿给宁老太太核对,“老太太您看这么写可行?”
宁老太太凝眉浏览了一遍,见信中言辞甚是犀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罢了,又想起什么事,眉头复又皱起来,“欢丫头一个女儿家,跟在崔家小哥儿身边是否有些不大妥当?要不,还是让老大派人去接她回京?”
崔嬷嬷立刻笑起来,“就凭着一封书信只怕不好找呢,再说了,那崔城主不是也未曾婚配么,老奴见那孩子也不错,相貌堂堂,人又上进,若是与二小姐成了,岂不大好。只怕老太太舍不得二小姐远嫁。”
她其实也不是刻意要拆周子澹的台,只是觉得那小伙子实在生得太好了,日后又身居高位,不晓得有多少姑娘前赴后继地想要嫁进门,书宁若是嫁了他,恐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倒是崔翔安虽冷淡些,但品性却是上佳,这么多年府里竟连个姬妾也没有,着实难得。
宁老太太闻言亦是点头,想了想,又索性道:“你再在信里头把这段儿加上。”
“啊——”崔嬷嬷顿时愕然,结结巴巴地回道:“这……这恐怕不大好吧。”
“无妨,”宁老太太正色道:“我们家欢丫头那么好的姑娘,还愁嫁不出去?这京城里想挑哪家就哪家。世子虽有心,却也不能让他以为咱们家姑娘非他不嫁。他若得之不易,日后也必然好生珍惜。”
崔嬷嬷连声道是,又赶紧挥笔将宁老太太的意思添上,待老太太看过了,这才把信封上,换了下人将信送出府去。
…………
因派出去打探一心大师行踪的侍卫无功而返,崔翔安的心情很是晦暗,大过年的沉着一张黑脸好似要滴出水来。侍卫们俱噤若寒蝉,崇文也不敢去招惹他,悄悄去找书宁搬救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崔翔安的艰难。
“……我们公子爷苦啊,大小姐在世的时候,他才是个真正的大少爷,什么都不必操心,爱读书便读书,爱画画就画画。结果大小姐忽然离世,南州城顿时群龙无首,公子爷年纪轻又没经过事,便是有旧臣辅佐依旧忙乱,每每出错,便要躲进大小姐屋里偷偷哭……”
崇文悄悄一抬头,忽瞥见书宁双眼含泪,泫然欲泣,顿时愕然。虽说他的确存了要诉苦要书宁心软的心思,可是,这位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大小姐如此激动是为哪般?这……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宁家二小姐么?
书宁抹了把泪,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他……他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可怜的阿……”她勉强把阿弟这个称呼吞进了肚子,愈发地心疼,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提起裙子便朝崔翔安的屋里冲去。
崇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半晌,想了想,也赶紧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表说俺字数少了,脸现在肿得像馒头,已经吃了两天的流食了,实在没精神码字。
今天又另找了个牙医看,冲洗过,又开了三天的点滴在打,我现在真是被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