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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柳将军被徐氏赶了出去,晚上在书房里凑合了一宿,大清早一起来,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正洗漱着,忽有下人过来禀告说二老爷求见,柳将军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眯着眼睛盯着院子里的桂花树看了半晌,最后不急不慢地把手里的帕子往水盆里一扔,低声道:“就说我不在。”
下人微微诧异地偷看了柳将军一眼,见他面沉如水,神色不悦,赶紧低下头,默默地退了下去。
“不在?”偏厅里的柳展鹏皱起眉头,语气顿时有些不好,“这大清早去哪里了?”
“将军大清早便出去了,小的也不清楚。要不,二老爷您迟些时候再来?”府里的管家一脸谦卑的笑,弓着腰低声建议,又问:“不知二老爷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不,您留个口信,一会儿将军回来了,小的再向他禀告。”
柳展鹏很不耐烦地起了身,板着脸不高兴地道:“不必了。”走了两步,复又想起什么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脸朝管家道:“一会儿大哥回来了,你让他去我府里找我。”
自从柳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后,柳展鹏的妻子段氏便怂恿着两房分了家,在城西的白石巷子买了座四进院落的大宅子,离将军府着实有些距离,便是骑马,怕不是也要两刻钟。
管家笑了笑,并不回话,弯着腰将他送出府门,待见着他翻身上马迅速走远,管家这才嗤笑了一声,一脸嘲讽地小声喃喃道:“居然还敢叫大将军亲自登门,真把自己当盆菜!”说罢,一边摇头一边飞快地溜去正屋给柳夫人报信。
“可被你说对了。”徐氏冷笑数声,朝一旁伺候的丫鬟云朵道:“这老二就是个不知好歹,不懂礼数的白眼狼。偏偏将军还不听我的劝,总觉得那是他亲兄弟就格外照应。我也看在将军的份上对他们夫妻俩格外容忍,而今倒好,竟惯出他们这样的毛病来,在我和将军面前没上没下也就罢了,竟还敢把主意动到易武头上,也不看看他们家那绣花枕头担不担得起这样的名声。”
徐氏昨日早晨去城外庙里烧香,在僧堂里听经时无意间听得隔壁房里的妇人议论起自家的几个儿子,本以为会听得诸多赞赏,不想那几个妇人言辞间竟把柳易武贬得一文不值,却言之灼灼地赞扬柳展鹏之子柳易锋如何聪明能干,计谋无双,又道柳展鹏正与秦王世子议亲,日后成了王爷的岳父,这宁州城将来只怕又是另一幅局面,云云。
徐氏的脾气本就火爆,闻言立刻怒气冲天,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狠狠地将那几个妇人训斥了一番,罢了又责问她们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污言秽语。那几个妇人骇于她的淫威,哪里敢隐瞒,只说外头都是这么传的。徐氏遂立刻让云朵去打听,才晓得那些鬼话竟都是从柳展鹏府里传出来的。
“夫人切莫动气,老爷只是一时被蒙蔽了,若是晓得二老爷用心如此险恶,定会为大少爷主持公道。”云朵一边给徐氏沏了杯茶,一边柔声劝道。
徐氏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但愿如此吧。”说罢,又伸手握住云朵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幸亏你昨儿劝我去庙里烧香,要不,我整天窝在这府里头,哪里晓得外头的流言。若是再这么传下去,易武的名声岂不是全被他们给败坏了!”
云朵笑着安慰道:“大少爷有本事才遭了旁人嫉恨,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外头再怎么乱说,大少爷行得正,坐得直,又接连立下大功,大家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怎容得他们胡乱诋毁。”
徐氏听了她的劝,心里总算舒坦了许多。
到中午时分,柳将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二人在小书房说了近小半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柳将军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当机立断地派了侍卫将营地里的大少爷柳易武召了回来,仔细叮嘱过后,柳易武便一脸兴冲冲地出了门。
…………
“大少爷领兵往南走了?”徐氏总算吁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也轻松了不少,满意地点头道:“将军心里头总算还有这个儿子,要不然,还不晓得要被老二糊弄到什么时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虽说他先前一直屯兵不发恐引得世子爷猜忌,但而今既由易武亲自带兵去增援,日后世子爷想来也不至于太为难。”
云朵连忙劝道:“夫人放心,奴婢听说那世子爷极是明辨是非,自然晓得老爷的忠心。”想了想,又犹豫了一阵,仿佛不知该不该说。
徐氏见状,遂立刻道:“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云朵打从七岁起就卖身进了将军府,因她相貌端正,性子又伶俐,故入了徐氏的眼,一直留她在身边伺候,到而今已近十年。对于这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丫鬟,徐氏还是十分信任的。
云朵闻言自不好再隐瞒,低着头有些不安地道:“奴婢也是听大少爷身边的书童说的,说是世子爷身边有人呢?仿佛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姓宁还是什么?世子爷对她很是亲近,待她与常人很不同。”
“姓宁的?”徐氏立刻一拍手,“除了宁国舅府上还能有谁?世子爷这些年都在宁府的庇佑下,识得宁家的小姐也是正常。不过宁府孙小姐那一辈仿佛只有一个姑娘,我听说早与仁和太后的娘家公子定了亲,这位小姐又是哪里来的?”
云朵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好像说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妹子?不过,这年纪是不是有些不对?”
“太后娘娘嫡亲的妹子!”徐氏顿时抽了一口冷气,旋即又冷笑道:“这才是门当户对呢,老二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从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下作东西,还敢打世子爷的主意。就雁丫头的出身,不说世子正妃,便是做个妾也是高攀了。他怎么就没当着世子爷的面提呢?我可真想看看世子爷勃然大怒的场景!”
“好像是大少爷故意打翻了酒杯把二老爷的话给打断了。”云朵笑道:“若不是大少爷明事理拦住了,只怕世子爷当场就要翻脸,说不定还以为是老爷指使的呢。”
徐氏闻言,愈发地对柳展鹏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白眼狼!”狠狠地咒骂了柳家二房一通后,又让云朵去给府里的管家传信,日后二房再有人上门,便推说府里人不在,将他们悉数拦在大门外。
管家晓得她的臭脾气,虽觉得略有些不妥,但还是小心地应了,罢了,却悄悄去寻柳将军禀明此事。
柳将军却不以为然地挥手道:“这些事情都由夫人作主,不必特意报到我这里来。”想了一阵,忽又问:“前儿娄先生不是说小彭山有土匪为祸乡里,似乎还没定下来派谁去剿匪?”
管家心中微动,隐隐猜到些可能,面上却只一派沉着,正色回道:“昨儿娄先生和几位幕僚一直在商议此事,倒是不曾定下。”
“那就让二老爷去吧。”柳将军微微垂眼,把眸中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声音愈发地阴沉,“左右他闲着也没事儿,去了小彭山,倒省得……”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但语气中明显带着些许寒意。管家对这两日府里发生的事隐隐有些耳闻,闻言顿时心知肚明,立刻应下,旋即赶紧去了衙门向娄先生禀告此事。
且不说柳展鹏得知消息后如何勃然大怒,气冲冲地奔到府里要寻柳将军说道却被拦在大门外,气得当街破口大骂,最后险些被将军府的侍卫绑起来,周子澹这边儿却也不好过。虽说昨儿崔翔安很是异常地站在他这边狠狠地在柳将军面前给了他面子,但柳将军一走,崔翔安立刻恢复了先前讨人厌的刻薄姿态,一双犀利的眼睛总落在他身上,总是挑三拣四地看他不顺眼,更时不时地毒舌挖苦他一番,周子澹好几次被他气得直跳脚。
更要命的是,书宁始终不肯正面回复他的感情,她甚至不给他开口明说的机会。每一回周子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费尽了力气让平安把崔翔安堵在外头,好让他能向书宁表白,可不等他开口,书宁总能找到借口把话题给岔开。
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周子澹未免有些泄气,他甚至怀疑书宁是不是故意如此,至于原因——一旁那阴阳怪气的崔翔安可不就是么!
周子澹很郁闷,很纠结,就连柳将军终于发兵增援的消息传到的时候,他也未能开怀一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让人生不如死。”云泽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不是我说你,这世上的姑娘千千万万,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宁姑娘虽说家世好,相貌漂亮,但这大周朝未必就寻不到比她更好的。等你日后继位成了名正言顺的秦王爷,天底下的好姑娘都任由你挑……”
周子澹懒得理他,沉着脸道:“柳少将军此番领了有近一万军队过来,如此安置你可曾想好了?粮草、车马是否已准备妥当……”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把云泽兰问得一脸郁闷,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不会是把这些事儿全都丢给我一个人吧?”
周子澹毫不客气地转过头去不看他,“怎么只有你一个?营地里还有长吏、参政,还有一大群幕僚,这些琐事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来管?”
云泽兰又气又急,跺脚道:“先前不都是你在管么?”
那是因为他以为书宁出了意外,一时间万念俱灰,只得让自己疯狂地忙碌起来,让自己累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她。可是现在,书宁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被人另一个劲敌虎视眈眈,他哪里还有精神去处理那些琐碎的政事。
“左右这里离驻地也不远,若是有什么大事你便让人快马加鞭地送过来。旁的小事便由你与营地里诸位大人自专。”周子澹作出一副很是通情达理的模样,“深情款款”地朝云泽兰眨了眨眼睛,道:“驻地的事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云泽兰顿时气得翻白眼。
…………
书宁最近的确没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她正在追查自己被害的线索。
崔翔安的侍卫们拿着书宁所绘的玉如意四处追查,终于在宁州城的一个当铺里找到了线索。铺子里的伙计说早些年前曾有人来铺子里当过这枚如意,因如意上的花纹十分特殊,所以才印象深刻。
书宁和崔翔安听到消息后,立刻就动身去了宁州城。周子澹虽有些迷糊,但也赶紧厚着脸皮一直跟了过去。
这个叫做富源来的当铺是宁州城的老字号,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人,俱生得一双火眼金睛,自然能看出书宁一行身份尊贵,态度立刻变得谦卑而恭敬,待书宁拿出那张如意的图纸,那老伙计立刻恭敬地回道:“不错,这枚如意小的的确见过。”
周子澹自然也认得这张图,先前在京城的时候书宁就曾托他去打听过消息,只可惜并未有结果。不想崔翔安手底下的人竟这般厉害,抢在了他的前头。周子澹见状,心中愈发暗恨不已。
“还请细说。”崔翔安眉头一跳,压住心头的急切,勉强沉声问。
那伙计想了想,遂仔细回道:“现在说起来,应该算是前年的事儿了。正是正月里,当铺里几乎没什么生意,但诸位贵人也晓得,我们宁州城这地方到底比不得京城,没什么好东西,收的大多是些下品的古董玉器。那天晚上天快黑时,铺子里忽来了个年迈的老爷子,哆哆嗦嗦地递了这枚如意进来,说是要活当。小的在铺子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好东西,故难免对那老爷子多看了几眼。但那老爷子衣服穿得厚重,头上还戴着个大毡帽,遮去了大半张脸,且又一直躲躲闪闪,仿佛不愿让人看清他的模样。”
“当时小的就琢磨着这东西来路不正,可……可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官差,自然管不得那么多,遂给他开了两百两银子做了一年的活当。本以为那老爷子还要赎当的,不想过了一年也没见着人。后来,掌柜便把那枚如意高价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客商。”
“是个老爷子?”书宁微微讶然,想了想,旋即又摇头,“我竟是丝毫也不记得。”
周子澹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书宁也没解释,只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崔翔安耐着性子又仔细问了那伙计一阵,双眉愈发地紧锁,过了一会儿,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和不解,“难道真是苍目?”
“苍目?”周子澹耳朵尖,立刻问:“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刺客?他与这枚如意有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与书宁何干?
崔翔安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书宁则咬唇不语,过了许久,方才低声喃喃,“他不是已经好多年不曾出现过了么?再说,苍目十年前出道时仿佛还年轻,到而今也不过三十多,怎么会……”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傻,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摇头道:“我倒是忘了,但凡是刺客,大多有自己拿手的绝活。苍目仿佛是易容高手。”
可是,身为天下第一刺客,他怎么会沦落到要当掉如意过活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驾考的科目一已经过了,今天开始练车,抽着中午休息的空闲练了一个小时的倒桩,两只胳膊竟然抬不起来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