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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嫁入周家这么多年,却一直膝下子嗣不丰。两人临近不惑之年,才有了一个儿子。自那以后,这都十来年过去了,家中竟再无一个小孩子出生。
为了她那独子,她真是操碎了心肝。m.166xs.cc
如今这事的源头,也要落在她那独子周克昌身上。
提起她爱子周克昌,周夫人就感觉有些头疼。
她这孽障,近段时日看上了新搬来的邻家里的一个小丫鬟。当然,他没有主动说过此事,可那点年轻人特有的小心思,实在是太好看穿了。
不得不说,那乔家的丫鬟们周夫人也曾瞥见过,真的是各个长得花容月貌,不怪克昌动了心思。附近人家,有点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数。
她想打听一下那乔家主人的底细,免得自家为了个丫鬟惹祸上身。可惜的是那一家子进进出出的下人说话间都滴水不漏,就连家里的下人签的是活契还是死契都不肯透露一声。
乔、周两家虽是邻居,但两家根本就不熟,要是两家熟络,一个丫鬟而已,直接张口要过来就是,她也不至于在这瞎打听。
她这个儿子十三四岁的时候曾被人贩子强行掠去卖给了一户富商做儿子,后来那富商有了自己的亲儿子,见养子实在想家,就把他送回了周家。这种事情到底说出去不好听,周家的人从来不主动提起此事,为此还换了一大批下人。现如今周家左近的邻人也就隐隐约约还记得周家的儿子曾走丢过,后来又找回来了这么个概况,个中详情就连周家的下人都说不上一二。
她的孩子如此命苦,与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些生分了。她想了想,就决定投其所好好好补偿。
周夫人想了想,直接让管家提着礼,找上了乔家。如果那家的丫鬟真如她同掮客猜的那样都是家生子,那就少不得要与对方主家打交道了。
就是……那姑娘的身份有些配不上克昌。
负责迎客的还是乔家那位能说会道的年轻人。
周家管家知道这事不好开口,就先客套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年轻人笑呵呵地说:“我叫席鹊,您随意称呼就好,这边没那么讲究。”
邻里间互相走动本是常事,但由于乔衡常常闭门不出,彼此顶多是互相送点礼,放下东西就走了。年轻人见这周家管家不像是准备立即走人的样子,心里奇怪。这附近的人家都知道他家老祖不待客,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老祖只说隔壁的小郎君来的话,就请人进去,但没说要见一见这家的管家。
于是,他客客气气的把管家迎进门,还沏了一大壶茶,但就是不领着人去见老祖。
这姓席的小郎君可是乔衡指定的待客郎,聊天的功夫是一顶一的。
说说笑笑间周家管家已坐这里喝了满满两大壶茶水,被这乔家的待客郎捧得眉目舒展,脸带笑意。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除了一肚子水,原本要打听的事情,全都没个影。
他摸摸自己脑门,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真是活见鬼。
管家无功而返,只得对周夫人据实以告。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无用,他半真半假的把那姓席的年轻人捧得高高的。
周家管家说:“夫人,那乔家的待客郎绝不是一般人家能调教出来的。别看他年纪轻轻,但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漂亮,他就是死活不接我话茬,更不让人给我通传一声。我灌了满腹茶水,结果连对方家里的管家都没能见到,这行事真有够气人的,偏偏还让人生不起火气来,我活了好几十年了,还真是没见过比他更会说话的。”
周夫人听管家说对方连通传都没有通传一声,气道:“稀奇了,咱家老爷是贡生,克昌他身上也挂着个举人的身份,周家的帖子拿出去,连知县他老人家他见得,怎么就他乔家门槛高?”
之前还能说是身体不好不欲见人,但前些时日又不是没有人见到那家的主人出来散心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就算天性喜静,但周家都正式下拜帖了,好歹也要装模作样的假作通传一下,出来个管家解释下呀,怎么连面子功夫都不做?
这行事作风真是越想越奇怪。
周夫人忽然想起那日掮客说的话,心底似是隐隐约约划过了什么。
周家管家说:“是啊,我也纳闷呢。我就想啊,咱两家人可是要长长久久做邻居的,整日低头不见,这家人就不怕开罪人?”
周夫人摸了摸自己腕间的玉镯,她冷静道:“他不是不让你去见他家主人,而是在拦着他家主人见你呢。”
这不是一回事吗?周家管家刚要这么说,就明白过来了周夫人是什么意思。
周家管家:“这也未免太……太……”
周夫人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说:“算了,你不用再去他家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咱家不必招惹麻烦。”
“可少爷那边怎么办?”
“我亲自与他说。”周夫人说着,又扭头对身后的丫鬟说,“如梅,你让克昌过来一趟。外面像是要起风了,让克昌多加点衣服。”
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事情了,管家很自觉的离开了。
周夫人闭上眼,让丫鬟给自己揉着额头。
“夫人,少爷过来了。”
她睁开眼坐好,就见她独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身着华服,腰系宝带,上镶红宝,好一个锦绣堆里的年轻人。
周夫人看见他这一身打扮,眉头却是一蹙。克昌他终是染上几分他那养父富商家里的做派,她给他置备好了好几身读书人的衣冠,他偏支支吾吾的说穿不惯,嫌弃太过素净了。
只是今日叫他过来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暂且放过这件事。
她招了招手:“克昌,阿娘知道你最近对一个别人家的姑娘动了心思,但是这事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周克昌哪想到周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抿了下唇,没有去问周夫人怎么知道的这事情,他说:“娘,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周夫人不容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说:“你经历的事情少,做事考虑得太少了。你清楚那家人是什么来路吗?主人家身上有麻烦,当下人的还想脱身?这世间的好女子这么多,何必把心思独独放在这么一个人身上。”
“不是我考虑得太少,而是娘你想得太多。”周克昌不知那乔家是有什么麻烦,但是他想着,哪怕是皇帝老儿降罪,一般情况下都祸不及外嫁女呢,又有谁会专门追责一个早就嫁出去的下人?
周夫人见他不听,脸上笑意稍淡,她道:“咱家克昌以后可是要当官老爷的,怎么能被人攀扯上这等麻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阿娘也不舍得。”
周克昌听了周夫人的话,不吵也不闹,就是一下子静了下来,看向周夫人的眼神古怪极了。
周夫人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攥着周克昌的手。她说:“不管怎样,你好歹能被人尊称一句举人老爷了,你总得做点配得上你身份的事情。”
周克昌撇过头,说:“娘,我看着天色不好,先回去了。”
他离开后,周夫人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
临近傍晚时,忽地起了一阵大风。风力强劲,连院中树木的枝杈都被吹断几许。
风声在门外呼啸,猛地打在门上,竟将两扇门扉全部推开。
然后哗啦一下,原本整整齐齐地铺在桌面上的手抄经文,因这阵突如其来的风而飘散开来。风不断地灌入室内,就连桌子上那些还不曾写上字迹的纸张都被抛在了空中。
它们一同洋洋洒洒的自半空中落下,乔衡既不拾捡,也不去关门,他像是个局外人般看着,然后打了个响指,一团团无名之火蓦地燃起。
随着纸张的飘落,他像是置身一场如梦似幻的火雨。当火焰熄灭后,地面上连一星半点的灰烬都寻不到,方才的一幕真有如一场大梦无迹可寻。
待客郎敲了敲大敞着的门,说:“老祖,周家的小郎君过来了。”
乔衡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家的小郎君是谁,然后忽地想起了那天在他家院墙外犹豫不前的年轻人。
其实他对家里的精怪结识凡俗中人既谈不上赞成,也称不上反对,他向来不去插手这种事情。
之前在其他地方暂居的时候也有几次类似的事情。不过结局都一样,之前那些称兄道弟、姐姐妹妹聊得亲热的人,在得知自己的好友是妖怪的时候,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他只得出手帮忙抹除记忆。
而精怪这边,幸好他们灵智不全,对此没什么感触,给他添不了麻烦。
他说:“让他过来吧。”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年轻人从衣裳到头发,都打理的整洁有致。这一次,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扰得有些凌乱,这并没有让他显得多么狼狈,反而凸显出了几分稚气。
他看上去有些冷,面色发白,但是与脸色相反的是那双愈发明亮的眼睛。
周克昌深吸一口气,说:“乔公子,今日突兀拜访还望海涵。”
“其实……我今日是来求亲的。”
乔衡没想到这个发展。
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