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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娇躺在软榻上略为困顿的翻了个身,觉着身子有些乏累。闻着院中淡淡的栀子香气透过碧纱漫进窗来。玉兰树上两只黄鹂儿不知何时结的窝,啾啾高声鸣唱悦耳动听。
来到芷汀宫已经三日,自头一日与众人见面训话行赏,上下都欢欢喜喜的表了忠心,各自分派职司仔细服侍。如今荷儿只专管藏娇贴身小衣物件,盥洗栉沐,钗环首饰银钱等事物。
另有蓝衣尚宫秋芝打点起居寝食茶水点心,衣物鞋履料理收储。秋芝又擅梳头,宫中时兴的各种样式发髻都梳的极好,与荷儿两个性情合得着,她两个便专伺候藏娇房中诸事。
秋兰身段长挑手脚伶俐,性情颇为聪慧,倒与家中的绣杏颇为相似,口角也伶俐。与各宫宫人大多熟络,若打听消息来往传话是极好的。
两个蓝衣少监吉祥与富贵专司往各处领取碧萝苑各项份例或各宫往来外务。另有洒扫庭院清洁粗使白衣宫人桃儿菊儿与白衣寺人小全小禄做各样粗苯活计。
琴歌与长安虽是芷汀宫的人,然执掌紫萝苑上下内外诸事安排,倒也算经心打点得十分妥当,十几个人便在这小小一隅静静过起日子来颇为安逸。
桌上放着青花玲珑瓷盘,盘中盛着通红硕大的石榴与鲜桃。荷儿侍在榻边细细剥了半个石榴放在白瓷小碗中。藏娇随手捻了几枚晶莹石榴籽放入口中,十分酸甜可口。
心里正思量如今虽过得安稳,只是每(日)拜见芳婉仪都是绿绮出来答应,并不曾见过一面。想来芳婉仪当真是好静的?又或是对自己有何不满,思来想去不知所以,倒觉得头有些疼痛。
一阵珠帘叮铃清脆声响,却见秋兰轻快的走了进来。她长条身材,瓜子脸儿,嘴角一颗小小黑痣十分俏丽,语声清脆动听:“才人午睡可安,奴听到消息,今日诸位才人宝林的玉笏司寝局已经送上去了。才人怕是要有好事了。
荷儿先喜上眉梢问她:“秋兰姐姐,是不是官家要召才人侍寝了?”
秋兰笑盈盈道“咱们才人姝妍貌美,官家定要先召见的。奴适才在庭院中采了些凤仙花瓣,捣烂了给才人染染指甲吧。才人肤白,这嫣红配着雪白的手定是好看的。”
“秋兰姐姐说的有理,我也来帮忙。”荷儿丢下手中的石榴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寻玉捣,藏娇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倒是心急,就算呈了玉笏上去,足足十五位新晋才人宝林,哪里就轮到我了。”
秋兰喜洋洋的满面春风:“才人这样的品貌,奴在宫中也少见。虽说是新晋小贵人多,有封号的可只有您一位呢。官家对才人另眼相看,岂有不先召见之理,才人(日)后必然是荣宠极盛的。”
:“可不是么,秋兰姐姐慧眼明言。白矾我已经吩咐桃儿去小厨房要了,即刻便来。我服侍娘子起身罢。”荷儿喜滋滋的拿着青玉碗和玉捣走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便来搀扶藏娇。
藏娇摇着头坐起身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黑暗眼花缭乱,头脑一片天旋地转,不自觉的往后一靠便跌坐在榻上。脸上霎时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娘子,娘子?”“才人,才人觉着哪里不适?”荷儿与秋兰惊得高声叫喊起来,荷儿赶着扶抱了藏娇半坐在榻上。藏娇靠着荷儿的身子喘息了一阵,晕眩略觉好了些,只是浑身软绵绵如泥般提不起劲来。
开口向荷儿与秋兰道:“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有些心慌,想着怕是中了暑。歇息一阵子又无事了,便不曾告诉你们,不成想今天越发重了。”声音细如蚊虫,有气无力。
秋兰蹙着眉头发愁:“才人身子不适竟不曾说,奴等也疏忽了,真是该死。想是端午将近天气闷热,这碧萝苑狭窄,所种花木又多,才人有些湿热中暑。奴这就去禀告琴中宫请她回了绿绮执事叫太医来与才人瞧瞧。”
荷儿忙着在水盆中绞了冷水白布巾与藏娇敷在额上,又拿起扇子细细的与藏娇扇着,秋兰匆匆跑出去唤了秋芝进来帮忙伺候,自己往正殿去寻琴歌。
此时的芷汀宫窗扇合闭,帘幔深垂,虽是下午却遮得寝殿中一片昏暗。琴歌正在芳婉仪的寝殿中垂头侍立禀告:“娘娘,那位玢才人自住进碧萝苑里安静平和,奴瞧着性情是极和顺的。这几日娘娘不曾召见她,倒也规矩安静,不曾有怨言。想来是个本分的。”
“哼!这三两天看得出什么性情?新来乍到自然是藏拙的。”端坐在黄花梨木玫瑰椅上的正是几天不曾露面的芳婉仪,此时她面上哪有一丝呆木迷茫,冷冰冰的一双柳叶眼盯着琴歌,手中摆弄着一柄银光闪烁的小巧匕首。
侍立芳婉仪身后的绿绮亦是目光冰冷,紧抿着嘴横了琴歌一眼,琴歌身子一颤惶悚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芳婉仪持着匕首在手中玩弄了一回,手指虽纤瘦白皙却干燥有力,指甲修得平短,掌上指肚皆长有薄茧,全然不像深宫弱女。
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个冷冰冰的笑容:“她本分不本分也与我没什么相干,官家既然将她放到我这里来,自然是期盼她少些事非的。这些年倒还是头一回,我也不好违逆了官家。
只是我也不寻趁她,也休想我护着她。这宫里只要有我家娘子在一(日),我便在一(日)。其余那些个狐媚子,不妨碍着娘子便罢了,若是狐媚诡道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便别怪我。”她将素手一翻,做了个杀的手势。
琴歌低着头悄悄捏了捏手心里汗湿的帕子,低声道:“娘娘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奴听闻新晋封的玉笏今夜便要呈上官家御览,若是传玢才人侍寝,难保她不会跟官家说起在芷汀宫受娘娘冷落之事。”
当啷一声,芳婉仪将匕首抛在桌上冷笑:“你这是教我如何做事吗?我冷落她又如何,不冷落她又如何。不过是不曾见她,放她在碧萝苑每天清净舒服度日,还不知足?
你可知往含珠宫去的莫氏,接连两日都被宋氏贱人寻了不是,罚跪了两个时辰?!还有落梅宫的黄氏,那梅太医的女儿若不是蒙她父亲教导了些歧黄之术,只怕第一日就着了道儿。
还有去到朱宝瓶宫里的两个小狐媚子,以为在她宫中能讨得了好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一群蠢物!这金氏在此我既不曾打她又不曾骂她,连见都未见她。她该谢天谢地才是!”
“娘娘不要动怒,琴歌,掌嘴!”绿绮厉声喝道,顺眼瞥了一眼殿外侍立的宫人,见她们一个个如泥雕木塑般无动于衷,仿佛殿内任何动静都不曾出现。满意的收回目光,递了一盏金橙蜜饯泡茶与芳婉仪消火。
琴歌已经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用力扇起自己耳光来。芳婉仪缓缓喝着茶,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琴歌,嘴角勾起个愉悦的笑容瞧着她脸颊渐渐红肿发胀,泛起星星点点的红紫瘢点。
“娘娘,碧萝苑当差的秋兰求见绿绮,奴问她何事,她说玢才人午后突发疾病。求禀告娘娘请个太医来瞧瞧。”芷汀宫的中监长福突然来到寝殿门外站立回话。
啪的一声脆响!芳婉仪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到地上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是哪个贱人敢在我的宫中动手脚!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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