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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方寸大乱】
童希贝发泄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阿岳摸摸她后脑勺,叫她先去洗澡。
童希贝洗完澡后疲惫地躺在大床上,之前分房卡时又是一通混乱,她和阿岳再一次被分到大床房,只是这次,她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尴尬。与阿岳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她已经有些习惯这个男人在身边。这两天童希贝身体不好,阿岳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脾气,一直温柔又耐心地照顾她,童希贝心里觉得温暖,但是记起阿岳拒绝了她的表白,又有一些郁闷。
阿岳的心思,童希贝能猜到一些,但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一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失明男人,要顾虑的东西究竟有多少,谁能体会得到。
正在胡思乱想时,阿岳已经洗完澡,他摸着门框,手抚在墙上,慢慢地走出了洗手间。
童希贝靠躺在床上看着他,没有出声。
房间里灯光大亮,阿岳一边走,一边伸着手上下探索,直到弯腰摸到了床尾,才沿着大床的轮廓走到了床的那一边。
他的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在床边坐下后,他开始擦头发。
阿岳背对着童希贝坐着,他穿着短袖t恤,从背后能看到他清瘦流畅的身体线条,他弯着腰,脊骨处修长的凹陷隔着衣服隐隐地显露出来,肩胛骨也随着手臂的挥动而起伏不停。
童希贝不是第一次悄悄观察阿岳了,她看着阿岳擦头发,黑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坠在他的肩膀上,在衣服上晕出一滩滩小水渍。童希贝并不喜欢男人的头发留得太长,可是面对阿岳时,她从未觉得他留长发会显得奇怪。
阿岳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童希贝之前还不明白是什么,直到他说了他拿着相机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的经历,她才知道那气质是什么。
他是个淡泊又随性的人,不会冷漠到拒人千里,也不会轻易让人走进他的内心。
也许他向往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羁绊,没有束缚,天高海阔,对酒当歌。
童希贝想起白天坐车无聊时,阿岳给她讲的一些故事,是他外出采风时的经历。他从不关心食宿,睡过帐篷,睡过10块钱一夜的招待所,睡过村民家,在非洲时,他甚至风餐露宿;他和村民一起搭伙做饭,烤过羊排,喝过烈酒,吃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大饼馍馍面糊糊,乐于尝试一切稀奇古怪的食物;他搭过村民的牛车,坐过牧民的骆驼,他还开着吉普车在肯尼亚的草原上追逐过百万动物大迁徙的壮观场面……
毫无疑问,这所有的一切对童希贝来说陌生又惊险,几年前,当童希贝按部就班地过着都市小白领生活,为了一笔5000块的奖金或1000块的超市卡福利而心满意足时,年轻的阿岳正过着她完全无法想象又难以企及的生活。
那时候的他,一定是潇洒又快乐的。
直至一场灾难降临,他失去了光明,永远地堕入黑暗世界。
童希贝不敢想,当时的阿岳,用了什么办法,接受了这一切。
阿岳擦着头发,浓密的黑发被他擦得很乱,一缕缕地挂了下来,童希贝忍不住开了口:“阿岳。”
“恩?”阿岳转了转头,“你还没睡?”
“睡不着,肚子疼。”
“还是吃点止泻药吧,拉肚子很难受的。”
“不是,是来例假了。”童希贝爬过去,坐到他身边,手不自觉地就环上了他的腰,脑袋也搁到了他的肩上。
阿岳放下毛巾:“早点睡吧,这里也没有红糖,不然可以给你泡杯红糖水喝。”
“你还晓得要泡红糖水呀,真难得。”童希贝嗤嗤地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大过年的,咱们为什么要在这儿找虐。”
“……”阿岳想了想,说,“在玉龙雪山下,你看着雪山,感觉如何?”
“很美。”
“在洱海呢?”
“也很美。”
“云南的天,是不是要比杭州蓝?”
“恩,蓝很多。”
“这里食物的口味是不是和杭州不太一样?”
“当然了,很不一样。”
“这里能看到杭州看不到的风景,能吃到杭州吃不到的东西,我觉得,这就是旅行的意义了。”
童希贝拧了下他的腰:“少来。可是我都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至少,高原反应也是一种体验不是吗?只有到了高原才会有,还不是人人都会有,从这点来说,你还多了一种别人没有过的经验呢。”
“嘿,阿岳,你真的很有阿q精神哎。”童希贝笑了,被阿岳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这一趟旅行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阿岳也笑了:“你要学会苦中作乐,自欺欺人,回去以后别人问起云南好不好玩,你一定要说好玩得不得了,让别人羡慕嫉妒恨。”
“哈哈哈哈哈!”童希贝乐了,“而且,我还有美男全程照顾哦,羡慕死那些女人!”
阿岳笑着摇了摇头,又揉揉她的头发,说:“你越来越兴奋了,都12点多了,早点睡吧,明天又是6点叫早,你再不睡,小心又要拉肚子。”
“我睡不着,好像有点上火。”童希贝摸着自己的脸,“我脸上发了好多痘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喉咙干干的,喝再多水都没用。”
“恩?”阿岳抬起手抚上童希贝的脸,童希贝抓住他的手,摸上自己脸颊上新冒出的痘痘。
“是不是冒了好几颗?”她撅起嘴,语气很低落,最后又把阿岳的手指移到了自己嘴边,“你看,这里还发了一个大疮,痛死我了。”
阿岳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童希贝嘴角的凹凸,果然是一颗很大的疮,是她到了这里水土不服而发起来的。
这个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阿岳在心里叹气。
童希贝又郁闷起来:“不知道这个疮会不会留疤啊,好大一颗,还有脸上那些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会好的。”
阿岳的声音很低,童希贝看着他的脸,他们并肩坐在床边,上半身侧着,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
阿岳的手依旧抚在童希贝脸上,童希贝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他们都刚洗了澡,身上香喷喷的,头发湿嗒嗒的,穿着睡衣睡裤,这样的姿势着实有些暧昧。
童希贝能感受到阿岳的鼻息,她相信阿岳也能感受到她的鼻息,他们的呼吸都很均匀,童希贝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也不快,平平缓缓的,感觉很自在。
仔细看阿岳的脸,他有几天没刮胡子了,鬓下、腮边、唇上、下巴上都已冒出了胡茬,青青的一片,童希贝又去看阿岳的眉毛,他的头发、胡子那么浓密,那他的眉毛是什么样的呢?
阿岳戴着墨镜,童希贝一直没看清过他的眉毛,这时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眉毛也是浓而密的,童希贝脑中冒出一个成语——剑眉星目。
星目——童希贝有些局促不安地垂下眼睛,她看到阿岳清晰的下颚,还有脖子上的喉结。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童希贝有些怔神,她感受到阿岳的右手又渐渐地动了起来,手掌贴着她的脸颊,大拇指移到了她嘴角边的大疮上,指腹轻柔地蹭抚了一下。
童希贝茫然地看着阿岳,阿岳侧了侧头,突然,他俯身过来,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童希贝彻底傻了。
男人的吻带着一点试探性,一开始,只是舔吻着她的嘴角,片刻以后见她没有反应,他终于启开了她的唇,温热的舌与她纠缠在一起。
童希贝的心跳终于乱了节拍,在他绵密又温柔的进攻下,她失了神智,乱了方寸,城门洞开,溃不成军。
她抬起手拥上了阿岳的身体,第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也是一样,右手仍是抚着她的脸庞,左手揽住她的腰身,箍得很紧。
童希贝陶醉在缠绵悱恻的亲吻中,品尝着阿岳芬芳怡人的滋味,他的身上有浓浓的男性气息,令她蛊惑,令她痴迷,他脸上的胡茬刺得她有些疼,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还很刺激。只是……他的那副墨镜在这样美妙的气氛中,实在是有些碍事。
童希贝伸手摸上他的眼镜腿,刚要摘下墨镜,阿岳的手快速地按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松开彼此的唇,童希贝感觉到自己捏着镜腿的手被阿岳握得很紧。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他的脸。
很久以后,阿岳的手渐渐地卸了力气,他低了低头,缓缓地松开了童希贝的手。
童希贝没有迟疑,轻轻地摘下了阿岳的墨镜。
阿岳闭着眼睛。
可是童希贝一眼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一直戴着墨镜。
他的眼睛和常人很不同,甚至他的左右眼都是不一样的。
阿岳的右眼眼皮塌落,上下眼睑没有完全闭合,浓密的睫毛无力地垂着,童希贝看不太清。他的左眼闭得很紧,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两只眼睛的周围,都散布着许多细小的疤痕,星星点点,看着有些狰狞可怕。
童希贝屏着呼吸,阿岳也没出声。
“阿岳……”她叫他,“睁开眼睛。”
“……”
阿岳沉默了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童希贝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即使阿岳已经睁开了眼,他的右眼上眼睑还是塌落的,只是要比闭着时稍微睁开了一些。那是因为——阿岳的右眼中,没有眼球。
是的,没有眼球。
没有眼白,没有瞳仁,从那启开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一片肉色。
而他的左眼,竟是白色的一片,本应是黑色瞳仁的地方,像被覆上了一层白色的云,浑浊,浓重,还夹着一些散布着的黑点。
童希贝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岳的眼睛竟然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她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岳听她一直没出声,居然笑了一下,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童希贝平复了一下自己急跳的心,“阿岳,为什么……会这样?”
“以后再告诉你吧。”阿岳又闭上了眼睛,“希贝,你该睡了。”
童希贝知道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勉强,收起自己强烈的好奇心,还有浓浓的心疼,她带着阿岳上了床,关了灯。
一室幽暗。
阿岳没有再戴起墨镜,童希贝依偎在他怀里,心中翻江倒海,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踏实,阿岳又开始替她拍起背来,一边拍,一边吻了下她的额头,他说:“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
“恩……阿岳,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恳请看了的姑娘在留言时不要剧透阿岳眼睛的具体情况,谢谢!
明天还有一更~~么么,这次拖久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