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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我给你滴眼药水】
童希贝睡得很踏实,在阿岳身边,令她想到了在云南的那些夜晚,他们朝夕相处,在一间间不同的房间里待了五个晚上,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两人间的关系慢慢地就变得不一样了。
童希贝还能记起那些美妙的时光,那时候,阿岳在她眼里是个可爱有趣的穷光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和他在一起,她就会觉得开心,觉得踏实。
她的身体不舒服时,阿岳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这令童希贝想到大学期间与杜翔出游时的一些往事。那一次,他们一大堆人去俱乐部打真人cs,童希贝因为来了例假,跑得就有些慢,杜翔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童希贝窝在战壕里抚着肚子皱着眉,他只是叮嘱了她两句就顾自冲了出去。
童希贝探着脑袋看杜翔在外面端着枪玩得很开心,她心中有些失落,想了想也握紧枪杆冲了出去。可是她是女生,本来对这类活动也不是很精通,肚子不舒服导致注意力也下降了许多,童希贝向着杜翔跑去,只看到他惊讶地挥手大喊:“蹲下!蹲下!”
童希贝还没反应过来,各色彩弹已经把她打成了一个筛子,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向着杜翔伸出手,他并没有跑过来,只是快速地扭头躲进了就近的战壕,把五颜六色的童希贝孤零零地留在了场地里。
那时候的他们都很年轻,那也只是一次游戏,当时的童希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游戏结束后,杜翔也没有向她道歉,反而怪她冒失地跑出来,导致他们这方损了一员。
现在的童希贝想着当初的自己,只觉得傻得可爱。这些年,她见了那么多的男人,目的性也越来越明确,可是她却越来越不快乐。
童希贝有过一个想法,她要找的人必须要给她一种感觉,当她从战壕里冲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不会逃,不会躲,不管她所处的位置是多么差,周围的敌人是多么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她,用强健的身躯保护她。
童希贝想嫁这样的男人。
好像挺简单的,但却一点也不简单。
童希贝觉得,岳明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边空空的,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童希贝有些尿急,她抓过衣裤穿上,赤着脚就冲进了阿岳房里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的百叶窗关着,光线很暗,童希贝也没开灯,直接脱了裤子坐在了抽水马桶上。
她还没有完全睡醒,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也有些迷糊,低着头上完厕所擦完屁股,冲了水后她才抓着头发抬起脑袋,还打了个哈欠。
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童希贝就被盥洗台前那个凝固的人影狠狠地吓了一跳。
“啊啊————”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都抽了一下,仔细一看才看清是阿岳。
“哎呦我的妈呀,是你啊。”童希贝背脊靠着墙壁,手抚着胸口不住地顺着气,“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开灯呀?”
阿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
童希贝这时候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她挠了挠头,说:“我想上厕所了,你也没锁门,哎哎,就算你不锁门,我进来了你也出个声啊,一声不响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真能把人吓个半死。”
阿岳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一笑。童希贝这时候才发现他站在盥洗台前,台子上摆了许多****罐罐,他的手指上还拿着一样东西,举在半空中,似乎是他做某件事正做到一半,却被童希贝打断了,他也一直没有后续动作。
童希贝挨到他身边,柔声问:“你在干什么呢?”
往阿岳手里的东西瞟了一眼,她又被吓了一跳,手指掐住了他的手臂:“这,这是什么呀?”
男人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只眼球,不过是片状的,有眼白,有眼瞳,眼白上甚至还有隐隐的血丝,看着很逼真,也非常吓人。
阿岳的手收了一下,低声说:“别怕,是我的义眼片。”
“义眼片?”童希贝想起自己在网上搜索时找到的那些资料,她每次看到阿岳的眼睛都是在他洗完澡后,他的右眼眶里没有任何东西,童希贝一度以为阿岳是不戴义眼片的,所以就一直没问他。
原来他戴的呀。童希贝拉过阿岳的手仔细看那片不规则形状的“眼球”,她有些好奇,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想了想,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啦?我先出去了。”
她正要转身,阿岳的左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没关系的。”
“嗯?”童希贝扭头看他。
阿岳一笑:“马上就戴好了,你帮我滴眼药水,好不好?”
童希贝其实是很想看他如何戴义眼片的,见阿岳这么说,自然就不走了:“好啊!”
阿岳也没再避着她,之前他已经洗漱完了,从生理盐水中拿出义眼片,擦干后正准备戴上,童希贝就“腾腾腾”地冲了进来。
阿岳手里拿着义眼片,站在那里就停下了动作,他仔细听着,发现童希贝似乎没注意到他,只是在上厕所。
也难怪,盥洗台在洗手间的角落里,他也没有开灯,阿岳悄悄地吸气,拿着义眼片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起来,等待童希贝发现他的一瞬间,如他所料,她吓了一跳。
其实,他更怕自己手里的东西会吓到她,但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
阿岳没有再磨蹭,调整好义眼片的左右方向,扒开自己的右眼眼皮,就将这片小东西塞了进去。
童希贝一直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阿岳凹陷的右眼窝早已不让她害怕,但她还是很期待看到他戴上义眼片的样子。
阿岳戴好了义眼片,他眨了眨眼,终于睁开了双眼。
童希贝觉得神奇极了,因为义眼片有一定的厚度,戴上以后,阿岳的右眼就变得正常了许多,不不,应该说是非常正常了。
那眼睛真的好逼真啊!童希贝想到了自己在网上搜到的阿岳照片,没受伤时的他浓眉大眼,童希贝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看见,可是现在的阿岳,这只右眼分明就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啊。
深深的双眼皮,长而浓密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子还会转!童希贝心脏狂跳,她甚至觉得低着头的阿岳,正在朝着她看。
她的脸已经离他很近了,阿岳感受到了她的呼吸,笑问:“戴好了么?”
“好了。”童希贝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右眼眼睑,“这眼睛做得好像啊。”
阿岳苦笑一下:“是么?也就是起个美观作用。”
童希贝又看着阿岳异样的左眼,他的两只眼睛会往一个方向转,右眼看起来好正常,左眼转起来就很怪异可怕了。她不禁问:“你的左眼能戴这个吗?”
阿岳摇头:“眼球没有摘除,也没有萎缩,而且这只眼睛很容易发炎,不好戴。”
“那……那为什么不……不……”
童希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问下去,阿岳却猜到了:“不把左眼眼球也摘了么?”
童希贝小声地“嗯”了一声。
阿岳摸摸她的头发,说:“爆炸时,我的右眼受了很重的伤,眼球完全地破裂了,不得不摘除,左眼也进了异物,引起了创伤性的白内障,但是眼球还是保了下来。虽然美观很重要,但是能不摘除眼球,最好还是不摘除,这一点,我和医生是达成共识的。还有……”
他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周围,沉沉地说,“我的脸上应该有许多疤痕,即使两只眼睛都戴了义眼,看着也会很吓人。”
“别胡说,才不吓人呢!”
阿岳摇着头笑:“你信么,曾经有人看见我的眼睛,吓得大哭起来。”
“就算有,也是那人胆子小,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吓人。”听他这么说,童希贝心里有些难受,她拿起眼药水,扯出一个笑,“来,抬起头,半蹲,我给你滴眼药水。”
“嗯。”阿岳屈膝半蹲,抬起头,童希贝小心翼翼地把药水滴到他的眼睛里,阿岳眨了眨眼,才站直了身子,“谢谢,你先出去吧,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我帮你啊。”
“不用了,我怕你放了以后,我晚上会找不到这些**子罐子。”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每天晚上都要摘,要做清洗,要好好存放,每天早上都要戴。”
童希贝握了握他的手,踮起脚尖啄了下他的脸颊:“好吧,那你慢慢收拾,我去客房里洗漱了,一会儿再过来。”
“好。”阿岳也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和章黎一起吃过早餐后,潘大姐开车载着三个人去了医院。
章黎很担心岳哲文,自他生病以后,每天从早到晚都守在医院里,一天都没有离开过。童希贝站在阿岳身边,能感受到他的父母之间那份浓浓的爱。
岳哲文清醒的时候,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看着章黎和阿岳的眼神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有时他会老泪纵横,章黎怕他太过激动,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与他对视,偶尔低头到他耳边说些悄悄话。
待了几个小时后,阿岳和童希贝去楼下医院散步,阿岳的面色又变得很沉,童希贝知道他在担心父亲的病,她拉着他的手,问:“阿岳,叔叔的病,你和阿姨有什么打算?”
阿岳沉吟了一下,说:“我想让爸爸接受手术,但是我妈还在犹豫。”
“医生有没有说,手术的成功率会有多少?”
“30%。”阿岳叹了口气,“即使手术成功,存活期也只有2年,甚至不到,医生说手术以后只要存活超过半年就算是成功了。”
“还能这么算?”童希贝也觉得很难办,她似乎能体会到阿岳的纠结,这的确是很难做决定的一件事。
“癌症么,就是在和死神赛跑。”阿岳与童希贝坐在了休息椅上,他突然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童希贝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是我爸爸,我一定会问过他的意见,毕竟叔叔有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相信他能明白自己是怎么个状况,这个决定,其实由他自己来做会比较合适。啊,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阿岳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很对,我和我妈一直都没问过我爸的意见,只是尽一切努力想让他继续活下去。但是我很怕他会选择不手术,只是等待死亡。我怕我妈会受不了,到最后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阿岳,我建议你们还是先问问叔叔的意见吧,我知道你在担心阿姨,但是,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你总是会陪在阿姨身边的,是不是?所以,阿姨不会有事的。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
“希贝……”阿岳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说不出话,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人给了他许多支持和鼓励,他能够感受到她的话都是发自内心。只是简单普通的话语,却都震撼着他的心,阿岳一次又一次地觉得,未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可怕,他也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做一些努力,做一些尝试,做一些改变,为了童希贝,为了父母亲,也为了自己,他真的不能再过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临近午餐时间,童希贝带着阿岳上楼回病房,准备吃过午饭后启程回杭州。结果饭才吃了一半,病房里就进来了一群人。
童希贝认得那对老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上次那个年轻人也在,她没见过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另外还有一对老夫妻。
岳吉文、老王、王宸峰一家三口、岳仕文一家三口进了病房,看到围桌而坐的四个人,面上都浮出了惊讶之情。尤其是又一次看到童希贝,岳吉文的眉就皱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女孩子,那天已经很晚了,这女孩等在岳家家门口,见到阿岳后很是开心。
难道是岳明亮的女朋友?
岳吉文和岳仕文对视了一眼,失明的阿岳本来已经不对他们构成威胁了,现在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女朋友来,不得不令他们心生疑惑。
阿岳的女朋友,一定也是学艺术的吧,如果也是美院毕业,或者是在国外留过学的,那经营一家小小画廊对她来说,不是易如反掌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尽量日更~么么~~留言的妹纸,分分都送了哦~~
含含最近身体很好,吃嘛嘛香,谢谢大家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