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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侧妃之事在东宫影响很坏,不过对于夷安来说,根本与自己无关。
人是太子杀的,既然杀了人,那就得叫人评说是非才对。
大抵是薛皇后对此事听之任之并未拘束,韦侧妃死了的事儿短短数日就传遍了京中,韦氏一族果然在朝上要太子给了说法。
人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说杀就杀?
还有御史提出了太子残暴,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铁面无私得叫太子暴跳如雷。
一时间太子四面楚歌,境况越发江河日下,若是从前能与秦王项王有几分对峙之势,如今竟是逊了许多。
只是叫夷安诧异的,却是太子这一回没准儿还真的有点儿意思了,有韦氏官员说起韦侧妃之死乃是罗家往宫中无凭无据地告状有关,定要给个说法,太子竟然艰难地给罗家顶住了,没有把这一家子交出去。
这到底是因眼下太子也就有罗家一家子忠心人,再断了这条臂膀,就真的孤家寡人了。
只是夷安觉得还是交出去省心些,盖因之后太子伤感,罗家小少年一路哭着往宫中看望,这么点儿事儿虽然如今大家都没往歪处想,只是谁知道日子久了会如何呢?
多叫人为难呢?
为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泪,清河王妃毫不愧疚地往婆婆处请安去了。
做为一个好媳妇儿,虽然没有天天上门侍候立规矩,只是郡王妃还是很殷勤的,今日提着自己在去岁酿的菊花酿就往烈王妃处去了,路到前头的烈王府的门口,夷安就诧异地见着门口挂了白幡,顿了顿,这才好奇地与萧翎问道,“难道这个是……”
“三哥四哥的。”萧翎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头与夷安轻声说道。
薛皇后的意思烈王还是懂的。
死两个犯了事儿的儿子,还是一家子老小全去死,都在烈王殿下的一念之间。
与断子绝孙比起来,烈王下手还是很快的,毕竟没了这两个不将府中安危放在心上的,还有别人不是?
“这还挺干脆的。”夷安没有见过烈王府的老三老四,然而隐隐听说贪花好色,还往青楼楚馆的,好些男风,便微微皱眉。
“父王拿捏不住儿子,只怕也很郁闷。”萧翎听人说起过,烈王想要押住两个儿子宰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两个眼见死到临头,哪里还管什么父慈子孝,竟然还敢与他搏斗,十分放肆,仿佛是要同归于尽般,竟是往府中到处杀人放火,没有烈王的有力压制,府中的亲卫竟不是对手,生生使烈王府叫人毁了半拉。
想到烈王府的那场大闹,萧翎便绕着夷安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是砍断了老大的一条腿,还给萧清劈了一刀。”
“这可不是盖的呀。”夷安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烈王府的亲兵不是吃素的,老三老四真的武力这样强悍?
“那两个在府中经营数年,也有几个心腹侍卫,拦住府中亲卫并不是问题,不过是仓促发难才叫他们得了手。”萧翎便皱眉道,“父王又吐血了。”这吐着吐着,实在频繁了些。
“你怕他顶不住啊?”夷安隐蔽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问道。
萧翎简直就是一条饿狼,嫁给这个家伙,实在是倒霉的事儿。
“我儿子还没生,若是守丧三年,儿子怎么办?”萧翎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家王妃心里转悠的坏主意,心有担忧,老实地说道,“我想你,想跟你天天在一块儿。”
说着甜言蜜语,清河王的手就不老实地,偷偷地移动到了王妃的手边,见她不动,轻轻地握住了,慢慢地往上攀上了自家王妃稚嫩单薄的肩膀,心满意足地揽住,又觉得还是往下点儿好,又往夷安的腰间揽去,只觉得那腰肢柔软得仿佛一用力就折断一样,将头放在了夷安的肩膀上,这才不说话了。
狼崽子在肩膀上乱拱,夷安真是烦死了,甩了甩手,才不管烈王府里这几个怎么死,只往后头去,却见门外,正虚弱地立着一个人。
竟是烈王。
车停在烈王的面前,夷安皱了皱眉,对萧翎对视了一眼,这才出了车,对着那个衰老得叫自己诧异,摇摇欲坠的烈王唤了一声。
烈王之前,立着陈嬷嬷。
陈嬷嬷满眼的憎恨与厌恶,见了夷安与萧翎,竟脸上都露不出笑来,只对着烈王冷冷地说道,“请回!”
“我来,只是为了一件事。”烈王用力地喘息了一会儿,见陈嬷嬷对着自己冷笑,身后的府门紧锁,不由自主地往那门中看去,仿佛还是能看到当初的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嘴唇微微地哆嗦着,竟只憋住了气,轻声说道,“我想与她问一问当年的事。”
他的两个逆子死之前,鱼死网破,不知说出了多少府中之事,件件叫他感到惊讶,随后细查,那其上变得叫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与女人的手段,叫他触目惊心。
原来说着对他的真爱,柔弱得仿佛离了自己活不了的女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送人去死。
连孩子都不放过。
想到这个,烈王只觉得气血翻涌,忍住了心口的这点血气,他的眼里露出了苦意。
当年,他为何会认定那些没了的女人与孩子,是死于烈王妃的迫害?
他本该是最相信她的人,因为她的性情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
“王妃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陈嬷嬷如今看不上烈王一吹就倒的模样,口中不停,已经去拉前头夷安的手,用力地挽住了她,这才郑重地与烈王说道,“既然当年你不信,何必解释?你认定是王妃所做,怎么解释都不过是狡辩!”
她气得浑身发抖,叫夷安担忧地扶住,回头勉强笑了笑。
“本王……”
“你与王妃结发夫妻!”陈嬷嬷回头厉声道,“我家王妃没有半点不好,你本就知道,却再三做错,为了的,不过是自己的私欲!”她尖刻地说道,“你不愿意自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所以自己永远都是正确,辜负了这场姻缘的永远是我家的王妃!”
这才是烈王的本性。
烈王妃与他结缡十余年,这样的情分,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道?
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捂上了眼睛与心,叫自己心安理得!
“从前如何,王爷继续如何就是。”见烈王双手撑在清河王府的车上喘息,陈嬷嬷突然问道,“如今你知道了旧事,难道会杀了那些后院儿的女人?!”
这话叫烈王默然。
哪怕知道曾经笑意可人的枕边人竟然是这样的狠毒,可是为了几个儿子,他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侧妃不要脸,可是他的儿子的名声,他却是要看顾的。
还有萧清……
烈王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老四一刀披在了萧清的脖子上,显然是要宰了她的,虽然命救回来,容貌也无损,可是脖子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以后不能再穿戴清凉的衣裳,于外头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嫁人,坦诚相见之时,多少叫人不喜。
萧清已经如此,若是生母的名声再坏了,这京中还有谁愿意娶她呢?
见他竟无言以对的模样,陈嬷嬷就知道这畜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冷冷地说道,“您做出了选择,日后咱们就再无瓜葛!”
烈王闭了闭眼,抬头复杂地看了看萧翎与夷安,之后目光落在这二人十指交扣的手上,目中露出了怅然之意,叹息了一声,到底走了。
“什么东西!”陈嬷嬷唾了一口,这才与夷安萧翎笑道,“王妃哪里有时间见他呢?见他日子过得这样落魄,我这心里也就满足了。”
“作态的模样,叫人恶心,如今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母亲不理睬他是对的。”夷安对烈王这种仿佛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啥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见烈王踉跄地走了,这才转头与陈嬷嬷笑道,“好些天没有来见母亲,咱们心里想念着呢,今日正好儿,”她抬了抬萧翎手上提着的美酒,与陈嬷嬷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与母亲嬷嬷一起喝酒,多快活。”
“郡王妃说的是。”陈嬷嬷这些天得了夷安许多的好处,不过是些平常的东西,如虎骨膏护膝等等,然样样儿贴心,心里也欢喜,便笑着拉夷安往府中去。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烈王妃的门口,就见烈王妃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外头的台阶上抹着自己的战刀,夷安就呆了呆,小声与陈嬷嬷问道,“不是知道我上门,母亲拿这个等着我呢?”
“你这个多嘴的丫头,还不过来!”烈王妃对外头烈王如何苦情悲怆完全没有走心,今日天气好晒晒自己的刀,却听见这么小心眼儿的话,顿时哭笑不得,指了指夷安骂道,“小鼻子小眼儿的,心思倒是多!”
“您这模样多吓人呀?都说自古婆婆最喜欢欺负儿媳妇儿了。”夷安目光如炬,早就看破了婆婆是个纸老虎,嬉皮笑脸地走过去,见萧翎大步上前将一块垫子放在烈王妃的身边,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一转头就见烈王妃目光鄙夷,显然觉得自己娇气,就仰着头得意地说道,“我是朵小花儿呢,自然是要爱惜些,母亲日后也得知道呀,”
她小心眼儿地板着手指与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烈王妃掰扯道,“椅子里要有软软的垫子,茶水点心要温温的,不能烫嘴,凉了的也不好。还有心情,不能太坏,不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
“这是养祖宗呢,只你才能消受她。”烈王妃指了指一旁连连点头特别同意媳妇儿要求的萧翎说道。
“天作之合,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夷安撅着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得意地说道。
这样厚脸皮,烈王妃也是败给她了,无奈地看了看夷安,这才摇头说道,“罢了。”
夷安装傻充愣,不过是担心自己叫烈王影响心情不好,这样的心意,她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挽住了自己胳膊特别自来熟的夷安的脸上,目光温和。
这样愿意在意她的心意的孩子,于她而言,也是此生得到的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