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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大帝学校不仅奖学金高,教学质量也一直是公认的好。它的前身是建立于1563年的一所被称作“克莱蒙学校”的隶属于耶稣会的教会学校,这所学校从一建立,就因为其对走读生完全免费的做法,引来了巴黎大学的不满。在此后的两百多年里,路易大帝学校都一直在和巴黎大学斗争。在1762年,巴黎大学获得了胜利,巴黎议会通过了决议,驱逐了耶稣会的管理人员,将这所学校交给巴黎大学来管理,为了拍当时的国王路易十五的马屁,学校也被更名为路易大帝学校。巴黎大学似乎获得了这场两百年的马拉松的胜利。但是,巴黎大学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在自己的控制下,从这所中学中,产生出了巴黎大学真正的对手。
1766年,路易大帝学校开始设立了教师资格考试,此后为了帮助应考者,学校又开设了一个相应的师范学院。而这个师范学院,便是后来法国最著名的大学之一,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前身。
约瑟夫如今希望报考的,便是这样的一所中学。
一般来说,外省的学生,要想通过路易大帝学校的资格考试是相当不容易的。首先,这个学生必须得到某个地方教区的主教的推荐,然后就是他要能通过学校的选拔。不过这些对于约瑟夫来说,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作为米尼哀主教的教子,得到推荐并不难,而通过选拔对于一个在后世读过硕士的穿越者来说,也不是难事。只是读这所学校的花费,却是约瑟夫面前的拦路虎。
巴黎大学控制了路易大帝学校之后,原本走读生不要钱的政策就寿终正寝了。不过老实说,如今的收费也不算高,几乎就是象征性的。但问题是,巴黎百物贵,居之大不易。要在巴黎当一个走读生,光是住宿和吃饭就要花不少钱。虽然路易大帝学校奖学金很高,但是谁也不是一进入学校,立刻就能拿到奖学金的。所以如今约瑟夫急需一笔启动资金。
约瑟夫知道自己的父亲手中没多少钱。卡洛当年做过保利的副官,为了科西嘉的独立和法国人战斗过。后来虽然归顺了法国人,但是为了保住贵族身份,他必须去讨好科西嘉总督,这让他花掉了很多的积蓄。他如今还要养着其他的六个孩子,应该拿不出多少钱来。
约瑟夫便给米尼哀主教写了一封信,请求他的帮助。他知道米尼哀主教是属于同情耶稣会(这时候,耶稣会已经被教皇克莱孟十四世取缔。但是它的影响却还在,而米尼哀主教的很多作风,都明显的受到耶稣会的影响)的修士,所以在信中还特别将路易大帝学校称之为“克莱蒙学校”。并隐隐约约的露出对神学感兴趣的意思。
很快,米尼哀主教就给约瑟夫回信了。主教对约瑟夫的虔诚大加赞赏,但他同时告诉约瑟夫,他并不主张约瑟夫现在就投入教会的怀抱。
“孩子,天主给人安排的道路很多,并不是只有成为教士,才是符合天主的意愿的道路。我认为你现在还太年轻,过早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必正确。也许你应该再经历一些事情,比如爱情、财富、权力。在此之后,也许你才会真正明白,天主为你准备了怎样的一条道路。
另外,你希望到更好的学校去接受教育的想法我非常支持,孩子,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儿子。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上进,哪个父亲不满怀欣慰。在这个时候,当他向你伸出求助的手的时候,哪个父亲会不愿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呢?不过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所以我暂时只能弄到一百五十个法郎,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考虑到你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有时候我总容易忽略这一点)而去巴黎又是这样的遥远。一个人去这样远的地方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阿方索教士正好有事情要去巴黎,我算了算日子,和你打算动身前往巴黎的时间相差不大,所以,我就拜托他将那一百五十法郎带给你,并和你一起去巴黎。在巴黎,生活费非常高,正常情况下,一百五十法郎根本不能支持多久。除非你居住到满是底层人的那些街区去。其实在那里住住也不坏,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那样的地方居住过,在那里,你能看到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也能在这黑暗中找到比洁白更洁白的洁白。那样的地方能让你涨很多见识,甚至能锤炼你的灵魂。倘若你再大一些,有个十六岁,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到那样的地方去生活一段时间。但是现在……那里的治安很乱,把如今的你丢在那里,简直就像把一只小羊羔丢在狼窝里面一样。所以,我给你找了一处地方,在拉丁区和圣马索城关之间,有一个方济各会的小教堂,那里的本堂神父让·雅克是我的朋友,我想他可以为你提供一间简陋但是却相对安全的小屋……”
也就在约瑟夫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天,他的弟弟拿破仑也接到了布里埃纳军校的入学通知。十岁的拿破仑很高兴的和哥哥告别,准备奔赴他一心向往的学校。
“我愚蠢的兄弟呀。”看到拿破仑满脸高兴的样子,约瑟夫便忍不住又跳了出打击他,“你难道以为布里埃纳军校的乌鸦就是白色的吗?我敢肯定,在那个什么布里埃纳军校里面也一定和这里一样,到处都是自以为高贵的傻瓜,你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桑丘呀,你知道什么?我去布里埃纳军校,是去学习知识的,和那里有没有傻瓜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那里都是傻瓜,所以他们的书本中,三角形的内角和就不是一百八十度了?只要能学到有用的知识,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约瑟夫道,“我愚蠢的兄弟呀,哪怕是大马士革刀,也铁锤和铁砧才能成型。当你身边都是一滩烂泥的时候,你到哪里去锻打你的刀呢?所以,到了那里记得经常给我写信,好让我好好的教导你。省的你在烂泥坑当中锈掉烂掉了。”
“你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烂泥坑呢。”拿破仑的嘴巴还是很硬的。
“哈哈哈哈……”约瑟夫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送走了拿破仑,又过了半个月,就快到路易大帝学校考试的时候了。而这个时候,米尼哀主教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位阿方索教士也到了奥顿中学。
在学校请好了假之后,约瑟夫便跟着阿方索教士一起乘上了前往阿维尼翁的驿车。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了,这是一年中最为美丽的一个季节。驿车从马赛出来,在通往巴黎的大路上飞驰,温暖的春风从车窗里吹了进来,将路边盛开的各种野花的杂乱的香味一股脑的卷进车厢里。从车厢向外望去,在道路两边,以及墨绿色的麦田的间隙中,开满了各色的花朵,那些深粉色的是距药草,淡紫色的是麦仙翁,还有红色和黄色的野月季。路边偶尔还能看到几棵不高的欧丁香,在春风中摇曳着她们深紫色的花序。
车厢里连约瑟夫在内,一共有六个人。一个教士,一个孩子,两个三十多岁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一对小夫妻。除了女士,都是些穿着长裤的人。(在法国,贵族们总是穿紧身短套裤,膝盖以下穿长统袜;平民则穿长裤。)
几个人坐在车厢里,反正没有多的事情,便随意的闲聊了起来。
“神父,你们也是去巴黎的?”一个瘦瘦的商人问道。
“我去圣母院有些事情。”阿方索修士回答道,“这是我们主教的教子,他要到巴黎参加路易大帝学校的入学考试。我和他同路,正好带他去。”
“啊,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家乡去巴黎读书,这可不容易。”那个瘦瘦的商人道。
“到到巴黎读书可要花不少钱。”另一个商人也道,“一年只怕要好几百法郎呢。”
“在路易大帝学校读书本身并不需要花多少钱。”那对小夫妻中的丈夫开口道,“路易大帝学校有很高的奖学金,不过它对学生的要求很高,第一是要有教会的推荐,第二就是要能通过入学的选拔。”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对约瑟夫道:“孩子,你擅长哪些学科?”
约瑟夫便回答道:“我能读写拉丁文,另外我很喜欢数学和自然哲学。”
“数学是天主创造世界的语言。自然哲学是我们靠近天主的另一条路。”那个年轻人道,“你能喜爱这些,真是不错。”
“靠近天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通过教会,先生!”阿方索很严肃地道。
“您说得对。”那个瘦瘦的商人赶紧附和道,同时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教会和《圣经》当然是靠近天主的唯一途径。”那个年轻人也赶紧收回了自己前面的话,但他又有些不太甘心的补上了一句,“不过,这个世界不正是天主的作品吗?对世界的赞叹,归根到底都是对天主的赞叹。”
“我喜欢这种说法。”约瑟夫插嘴道。
阿方索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不过听了约瑟夫的这句话之后,却也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