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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
南南村
大夏天的中午,太阳老给劲了,别说站在阴凉处,就算坐在屋里也是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落,也只好用毛巾擦拭。
在这间不到三十平米的砖房内躺着两位产妇,仅用一张浆洗发白的粗棉布隔开,隐隐看出它的本色约莫是蓝色。
年纪大点的产妇有些昏昏欲睡,可身体的疼痛感不断提醒她,不能睡。
站在床边的妇人是三媳妇李春梅,看着婆婆难受的模样,不由说道:“妈,实在疼得话您就喊出来,这也没外人!”
一生要强的王爱花,就是李春梅的婆婆,听到儿媳妇说这话,瞬间有了精气神,笑话~她今个就是疼死也不会嚎一嗓子。
好歹也是生了四个带把的老手,这点困难小意思~
王爱花,现今家里的一把手,年轻时为人爽利,算是同一波姑娘里的拔尖。
嫁给了有“一丁点”倔脾气的白根生,次年就生了胖小子,后面紧跟着三个小子,放眼全村那也是顶尖,没人破得了记录的存在。
俗话说,家有贤妻,事事顺心。
白家日子也越过越好,就好比那月亮慢慢变圆,事事慢慢如愿~
这不,前几年白根生当上了村长,王爱花更是将家里归置的井井有条,家庭和和睦睦羡煞旁人。
要说有没有不顺心的事~也算是有的。
唯一遗憾的是老白家没个闺女,喏,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孙辈里能有个女娃也就圆满了。
哪曾想,孙辈的女娃没盼上,王爱花自个却怀上了,整日愁眉苦脸。一大把年纪,大孙子都七岁了,她这老脸往哪儿搁啊,这不是徒增笑话嘛~
每每想起,恨不得抽死自家那死鬼!
年纪大了,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犹豫不决间肚子隆起,瞧着又像是个带把的。
哎,秉着来了就是缘分,偷摸的找人看了看,万一有反转岂不是更好~
嘿!这一看,好嘛~想啥来啥,估摸着是女娃,可高兴坏了,也不在乎脸面不脸面,毕竟庄稼人还是靠力气吃饭嘛~
在白根生的一句“我养你们娘俩!”~家里的一把手就这么愉快的歇了。
整日在村里溜达溜达,唠嗑话家常,许是嘚啵的有点多,肚里的娃儿想早点出来参加村话会,这不提前一个月发动了。
说来也巧,四媳妇孙佳佳比她婆婆早怀一个月,也是今早发动。
这下可忙坏了李春梅,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婆婆和弟媳,二媳妇赵来娣更是在灶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汗珠子哗哗的流。
李春梅左手边弟媳,右手边婆婆,自个在床中间把扇子摇的呼哧呼哧响,为这闷热的屋里带丝凉气。
一旁的接生婆王婶子也是忙得火急火燎,看完这个看那个,谁叫十里八乡最有经验的婆子属王婶子呢。
“春梅,快点,热水!”
“好嘞,这就来!”
“毛巾!”
“给!”
……
忙活了一上午,孙佳佳倒是生了,母子均安。
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等着的老四白强,那脖颈抻的都快赶上村里一霸(土鹅)了。
“生了!生了!是带把的!强娃子好福气,头一胎就是男娃!往后再生个女娃,凑成一个好!”
王婶子走出房门连忙报个喜,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不外乎王婶子敢说再生个小棉袄,附近村子都听说白家想女娃想疯了,奈何家里都是一串带把,这要换作其他人家,王婶子是万万不敢说。
白强一听是男娃也高兴,不管佳佳生的是男娃女娃他都高兴,赶忙问着“婶子,佳佳她怎么样了?”
王婶子一听就乐了,哟,还是个疼婆娘的,不孬~笑着回道“好着呢,生完孩子都是卸了劲,好好休息就成。”
白强也跟着傻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嘎吱~”
房门再度被打开,李春梅伸手抓着王婶子胳膊,面带急色慌乱“婶子快进来,我娘要生了,娃儿头都出来啦!”
“哎哟,咋这么快哩!这小家伙可真心急,快!再打一盆热水来!”
“好嘞!我这就去!”李春梅来回的忙活着,白强只能在外面做点搭把手的活。
他倒是想进去,被王婶子轰过一次就在外面等着,看着三嫂忙来忙去他也跟着急。
“娘,您再加把劲,小妹马上就出来了!娘,您可千万别睡,再使劲!对!就是这样!”李春梅在一旁鼓励地说着,生怕婆婆体力不支。
本来都商量好的,快生的时候去县医院,谁知道今早突然发作,也不好挪动。
王爱花终究是年纪大了,力气也不足,好在前头生过几个孩子,身子骨还算结实,产婆经验丰富,一切顺当!
“好了!出来了!是个闺女!哎呦,刚出生就粉嫩粉嫩,脸儿嘟嘟的,小嘴红艳艳的,一看就是有福气,根生家这娃生得好,生的好,真是想啥来啥!”
“真的?婶子快让我瞧瞧闺女!”王爱花也乐得合不拢嘴,就算身上没力气也挡不住她看女儿的急切!
呵!王爱花一看就乐了,刚生出来就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啥,瞧着机灵劲,随她!
哎呦,老母亲的这颗心快融化了。
孙佳佳听得心痒痒,于是侧着身子好奇的瞅了眼,小家伙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也不闹,真招人稀罕啊!
看得那个羡慕啊!
她也想要个闺女,粉粉嫩嫩的。再看看躺在她身侧的儿子,红彤彤皱巴巴的,眉眼随他爸,哎,咋就不随她呢~
好在头一胎就是带把的,往后就能松口气,反正已经有了小妹,也够她稀罕了!
院子里的白强没等王婶子报喜,听见屋里喊着闺女,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转身就往田里跑,贼快了!
地面上坑坑洼洼,丝毫不妨碍白强的速度。土路两侧的田地里,全村老少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埋头苦干。
老少爷们一个个的都光着膀子,脖子上耷拉个破旧的毛巾,时不时擦擦额间的汗珠,毛巾干了就浸下水,瞬间凉爽,不至于被日头晒晕。
别光说老少爷们,各家的女同志也是实打实的下力,伟大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双抢,一年中最累的日子,这可是关乎一年粮食的重要大事,可没人敢偷懒,懒惰的下场就是饿肚子,这年头!谁也不愿意饿肚子!
这要搁平时,白根生老早就扯着嗓子喊口号了,天太热还是少浪费点口舌,留着力气多抢收。
白根生时不时的张望着,心里正嘀咕着老四咋还不来,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像他。
回头瞅了瞅这一串带把的,按着胸口深呼吸,准备继续忙活,脑子却不听使唤的数着铃铛。
老大家俩小子,老二老三各一个,今个老四家的要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越想越心烦,抬头看了眼日头,念叨着今天咋这么热呢~
这缺心眼的老四咋还不来报信呢!要不是他得以身作则,今个抢收他还不来呢!想着早点回去,手里的动作就加快了。
“爹!生了生了!是个闺女!”
一个风风火火的汉子飞奔过来,大老远就喊个不停,以至于田里的人都知道白家生了个闺女,就是不知道是他媳妇生的还是他娘生的。
这也是村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题中心呢!
白强很快跑到自家田头喊道“爹!娘生了个小妹!咱家也有女娃了!我也当爹了,佳佳生了个小子,嘿嘿~”
白根生连连说着好!好!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家里一下子添了两娃,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女娃,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能在这南南山跑上一个来回。
白家众人一听,那个高兴哦!家里终于有了个女娃,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的了。
最高兴地还属白根生,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白二蛋拍着手笑咧咧喊道:“我也有妹妹啦!”
白大蛋好笑的拍着他脑瓜纠正:“笨,是小姑!”
“妹妹好~”
“是小姑!”
三蛋对啥都好奇,大人去他也要去,“爷!我要去看!”
大蛋、二蛋也要凑热闹,“我也去!(我也去!)”
“走!爷带你们去!老四你去替我会,我去瞅眼,晚上让你多喝一杯!”白根生心里着急地想要赶着回家瞅小闺女,几个蛋七嘴八舌的赶着话,他也不觉着烦,这要换作平时,早就凶叨几个儿子了~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嘛~
“好嘞!”
老三白坚一听有酒喝,连忙探上前想分一杯,讨巧地说着“爸!我一会忙完也去帮,我只要半杯就成!”
“滚犊子!就估摸着半拢地,老四弄不完,看老子揍不死他!”白根生见不得老三那馋劲,愣么大一人,还像个孩子讨酒喝,更过分的是讨到老子头上,没门!
不过他今儿个高兴,不跟他一般见识,换作平常早骂骂咧咧,现在懒得搭理,撂下手里的活计带着蛋儿们就走了。
老三看行不通,就打上了老四的主意,“嘿!小弟啊!三哥平时待你不错吧!”
“三哥平日里待谁都好!”
老三气着笑骂道“你这小子,贼精贼精!哥也不打弯子,分哥半杯!”
“那三哥得给我一个大馒头!”正好媳妇得多吃点。
“哟!你得是一点也不吃亏啊!”
“咱爸说了,吃啥不能吃亏!有本事找咱爸!”老四理直气壮地回嘴道。
“....行吧!”谁让自己馋这一口呢~
白根生正带着三个蛋往回走呢,四蛋看见了嚷着要阿爷抱,这下好嘛!爷孙五人浩浩荡荡的回家!
走在路上,有关系好的打趣说道“白二哥,回家看闺女呢!”
白根生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大姐,嫁给了北北村的张家。
被调侃也不计较,笑呵呵的说“老喽~回家歇会~抱闺女去咯!”
调侃的人忍不住有些酸,人家四个儿子个个壮实,老大更是出息有了个铁饭碗,还娶了个城里媳妇。
三个儿子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孙子更是一大堆,啥心也不用操,干不干活无所谓!现在更是美了,心想事成得了个闺女,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就是那个闺女呢!
出生即巅峰啊!
四个哥哥五个侄子护着,看谁敢欺负!
他咋就没那个命哟!
看不得看不得,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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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根生进院就将几个蛋扔一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洗了把脸搓了搓手,敲敲房门,低声询问,等到准许笑眯眯的进屋,径直走向老妻的位置。
谁叫家里娃多,每房一间屋子都不够用啊,这间屋还是用的老大家的呢!如今要添人口了,把老妻和四媳妇安排在一屋拿个粗布一隔,也好一起照应,省的来回跑,不管干啥都敞亮。
“爱花啊!辛苦啦!哟,这小家伙真水灵,像你年轻的时候!”白根生看着老闺女,水灵灵的,咋看咋稀罕。
“呸!不着调!”王爱花瞥了眼没眼看的自家男人,那一脸褶子笑得打起波浪线了~
“我闺女咋看咋稀罕!”白根生用那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闺女小嫩脸,惹得王爱花一番白眼。
王爱花杵了杵他,悄悄问道“老四呢?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呵呵!”啥也没说就乐呵着。
“赶紧的!把老四叫回来!你也是个不着调,佳佳还躺床上需要老四照顾,你倒好把他往地里一撂,自个撒丫子跑回来~赶紧的走,把老四替回来,有他忙呢!去去去,一边去!”王爱花低骂道。
“知道喽!”白根生还没稀罕够呢,不情愿地应着。
王爱花把他赶了出去,德行,过了大半辈子也熟了他的性子,定是把老四家也生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老四也真是的,都当爸了还稀里糊涂的,老头子肯定给了啥好处。
“春梅,这阵子辛苦你和来娣了,多做点吃的,鸡蛋也弄上几个给老爷们补补!给小家伙们添个鸡蛋羹!鸡蛋没了去老婶子家换,早就打好招呼了!馒头蒸实在些!给佳佳炖只鸡,吃好了奶才来的快~也好奶俩娃!”王爱花嘱咐着。
没生之前就商量好的,王爱花年龄大了肯定奶水不足或是没奶,正好老四媳妇家先生,就合计着一起喂了,喂奶期间老四媳妇的伙食老俩口包了!
众人当然同意啊!
大哥白勇每个月在吃食上给爸妈补贴二元,得知要有小妹了涨到了五元,这些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孙辈身上,他们有啥不乐意的。
再说他爸还有退伍补贴呢,怎么也能养得起小妹。况且小妹还有四个哥哥呢,他们凭力气还养不起个女娃?笑话!
王爱花看了看身侧的闺女,除了刚出生的一声啼哭,往后就没吱声,看来是个乖巧的小棉袄,满意的看着小家伙,看着看着自个实在扛不住了睡了会。
成为小奶娃的白储储一脸懵逼!
不是,她不是掉进婆娑虚境了吗?为啥眼前似是有片白雾让她瞧不真切~
这是哪里啊?有点怕怕~
白储储度秒如年,没人说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费劲睁着疲惫的双眼啥也看不清,脑子晕乎乎的。
欸?无吪呢?人呢?
砸吧砸吧着小嘴,凭着本能嚎了两嗓子“lai~lai~”
???什么声音?
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恍惚间被人抱起的感觉,紧接着嘴儿被软乎乎的温热堵住,小嘴巴更是不受控制的咕嘟咕嘟~
香甜美味的汁水流入口中,吃了几口就觉得腹中已饱,紧接着困意来袭,丝毫没有抵抗的秒睡。
孙佳佳很是诧异,小家伙挺能吃啊~还好婆婆给的吃食多,要不然还真奶不动两娃……
白储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之前想干嘛都忘了!每天逢人就笑,脑子一团浆糊,根本忘了自个是来干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