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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西湖景区,是下午三点,天空晴朗,微风拂面。
从停车场出来,跟随一群人向马路对面走去。
过了马路,并没有马上看见西湖,而是看到一条小径从路边的树林延伸进去。路口右侧伫立着一座碑,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苏堤。
原来,脚下的这条小径,就是著名的苏堤。
沿着苏堤缓慢而行,两边杨柳垂柳拂堤,桃红初绽,还有几只蜂蝶在花丛柳间一路追随相逐,它们的振翅在阳光下闪烁七彩,我竟然幻想,这是否就是梁祝化成的蝶翼?
苏堤上来往的人群拥挤热闹,有年长的老人,也有时尚的美女俊男,还有三三两两的外国游客,也有结队成群的中国学生和留学生,偶有多人共骑的自行车从身边轻快驶过。
没走多久,平坦的堤面出现一个不是很高的弧度。听旁人说,这就是断桥,是后来杭州政府后来新建的,原来的断桥要坐游船到湖心才能看到。
听说到了断桥,我的心一下就收紧,原因我说不上。眼前的一线光亮正一点一点的状阔起来。我知道,那是西湖。但我并不是急于欣赏那水天共一色的西湖美景,我本就来生自山水之城,此行,看山看水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的目光开始投向西湖水湄。
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在找寻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我唯一清楚一点:我正一步步接近内心渴慕已久的东西。
是一座没有表情的静默的古塔?
是一位早已消逝、美丽坚贞的女子?
是一部被人间传颂多年依然让人热泪盈眶的古典爱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我回眸间看到一座庄严的古塔立于山峦之上,我的脚步骤然沉缓。
当我隔着一面湖水与古塔遥遥相望时,我的内心倏然澄静。
当我站在茫茫的天地间仰望古塔,我的内心肃然起敬。
当我想像亮烈的白素贞在塔底,在日月轮转时,在千山万水间,观风望月,诵读圣贤书,并没有对人间生出苛责,我热泪盈眶。
当我想像淳良的许仙站在塔外,悔恨低泣:娘子——娘子——,我热泪盈眶。
当我想像一身红袍,驰马而来的许士林跪在塔外,声声叫喊:娘——,娘——,我热泪盈眶。
白素贞,从叠烟架翠的峨嵋来到软红十丈的人间,人间对你而言是非走一趟不可的吗?但你可知,你千年的修持也抵不了人间一字相传的血脉姓氏,因为人类只许自己修仙修道,却不许你们修得人身跟他们平起平坐?南屏晚钟,三潭印月,曲院风荷,万千的游人,来了又去了,谁会坐对大好风物想到人间种种就感激欲泣?除了你,又有谁?若再许你一个来生,你还要不要再走一趟西湖?
许仙,你乃一介落拓的穷书生,只因你前世在穷林莽野前搭救了一条小白蛇,就轻取了一段世人羡慕不已的良缘,让人间代代相传。你真是个幸福的人,然你亏欠白素贞实在太多。你在人间落迫,她甘愿执守;你在人间奔波,她伴你辗转。为你,她粗衣素食;为你,她冒死偷来灵芝;为你,她水漫金山。而你,为僧道所惑,在酒里下雄黄,最后又把她推入永劫的雷峰塔。若再许你一个来生,你要如何还报她?
许士林,你从娘胎来到尘世,未曾见过母颜一面,你的痛,宽过西湖之上。你苦读十八载,最后高中状元,头簪宫花,身著红袍,也无法救娘出塔,你的痛,深及西湖之底。但你的娘,她认得你,从一开始她就认得。在她第一次对人世有所感有所激的刹那,你潜在她无限的喜悦里;在她有所念有所叹的时分,你藏在她的无限牵挂里。你在她的心里,在她的骨里,在她的血里。若再许你一个来生,你要不要再认她作娘?
我,一个生在现代的女子,此刻站在雷峰塔下,怀着虔诚的心,含着热情的眼泪,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倾听你们一家的故事。
夕阳将沉入西湖底,合上心事,我踏上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