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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街的往里去的小弄里,一座小院门前,一个小厮耳朵贴着院门,鬼鬼祟祟的猫着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身穿月牙色宽袖广身的锦服,上用青色绣着繁复的图案,天气已凉,仍然手不离扇,玉冠金簪,透着纨绔之气,但其神安气清,目光清朗,又气质不凡,见自家的小厮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模样,忍不住笑骂:“混账,要是巡街的官兵经过这里,保准送你进大牢里呆几天。”
被骂的小厮这才惊觉自家的主子什么时候已经到自己身后了,吓了一身冷汗,面色透红,十分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主子,你不是和四爷一起吗?四爷怎地还没来?”
少年笑着上前敲门,先三下后一下,再顿一顿,反过来又一次,边说:“要是四哥来了,保准凑着你的屁股踹一脚,到时候不用敲门,直接用你把门撞开了,你说说你,怎地这么不长记性,爷当初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小厮苦着脸连连告饶,心里也道,幸苦自家主子是个好性的,不然自己这毛糙的性格,早晚要丢了小命,“小的是担心司柳姑娘在,小的,小的见着她就觉得心里发怵。”
少年正想笑话他,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色袄裙的姑娘,显然是听见了小厮的话,柳眉倒竖,“司柳姐姐怎地得罪你了,那么温柔漂亮的人,你说的跟猛兽似的,真是小人一个!”
小厮见不是司柳,大松了一口气,轻拍了自己嘴一巴掌,嬉笑着赔罪道:“司杏姑娘啊,小人瞎说,瞎说的。”
叫做司杏的婢子却不看他,走出来,俏生生给少年行了一礼,“奴婢给六爷请安。”
少年扇子一收,虚扶一下,先一步跨进小院,笑道:“不用多礼,孔子乌在哪里,多日不见,速带我去见他。”
司杏赶紧跟上,领着他绕过前面的厢房向里走,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从外面看毫不起眼的宅院,往里却是别有洞天,现在深秋之际,几棵枫树似火红艳,少年正想感叹几句,只听的吱吱呀呀的细碎声,清冷却如黄莺之妙的声音传来,“六爷切莫再吟诗了,少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那拐角处,先是一袭碧色裙角露出来,司杏眼尖赶紧几步上前,道:“五姑娘,你怎地出来了。”说着,推着轮椅从拐角出来,给少年指路道:“六爷,您从这里朝前走第三间就是了,今儿少爷有客,说要给您介绍认识认识,我去取了茶来,给你们煮茶。”
少年眉峰一皱,“司柳去哪儿了,怎就你一个人?”
“回六爷,司柳姐姐出去了。”说着歉意一笑,倒也是落落大方。
少年嘀咕道:“孔子乌也真是小气,也不多找几个伺候的人,呈忠,你去帮帮司杏姑娘。”
“好嘞,那爷,您慢走。”呈忠装模作样学了酒楼里请的姿势,惹得司杏也笑了起来。
少年一扇子敲在他的头上,下手可不轻,道:“哪天非让四哥教训教训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语带笑意,呈忠痛的呲牙咧嘴,但并不担心。
少年独自往里走,听得后面轮椅轧地的声音渐渐消失,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谓是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腰若束素,一瞥惊鸿,红颜倾城,让人只看一眼就忘不了,却不敢再看第二眼,怕忍不住上前唐突佳人,可惜啊,月有阴晴,如此佳人不能翩翩起舞,可叹啊,孔子乌现在治好了病,正是翩翩儿郎,可舍不得割爱了。
少年低笑一声,扬扬头,似是要把这抹怜惜的情绪甩掉,打开扇子,拾阶而上,门口两个小厮见状赶紧跪下行礼,“参见六爷。”
少年正要说话,门从里打开,正是孔鑫文,他端肃着脸,道:“等你许久,你也太慢了。”
少年哈哈笑着,“怎地一见你就这么严肃,不过是路上耽搁了点,听说你有朋友要介绍,人呢?”
孟逊早就听孔鑫文介绍过,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最是洒脱不过,也不敛容,只是微微作揖行礼,“落阳城孟家孟逊见过六公子。”
少年痴看了许久,但见其一双桃花眼细长又多情,半响,叹道:“当初见过你兄长一面,纵是失意之色,尤风度翩翩,今见你,才知你母亲当初庸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名不虚传。”
孟逊眼中刹那间划过一抹异色,笑道:“不想柳公子还听说过我母亲,我母亲去世很久了。”
少年回过神来,道:“其母风采,令人钦佩神往。”
孟逊不欲多说,轻轻颔首不语。
孔鑫文才出声道:“坐下吧,我这趟去江南得了姜太师早年的一幅画,拿出来给两位品鉴品鉴。”
少年抚掌大笑,“好,好,想不到你这趟去不仅仅是杀人的。”
江南文墨案,从县令到当地杜姓一家地主,共牵扯出10余人,马上就是秋闱,此事不会多审,这些人不会有机会求饶,郑家,算是逃过去了。
昏头昏脑被抓进来,稀里糊涂让放出去,公堂都没有过,丈二摸不找头脑的郑辛远看到外面温暖的太阳,孟杨欣喜的笑脸,轻松的同时又觉得沉重,身后凉凉出了一背的虚汗,这就是等级制度严明的封建时代,没有人权的年代!
“说起来也是小人作祟,刚好又撞到这么个关口,就倒了霉了。”孟杨陪着郑家众人往外走,郑家众人对京城都是一抹黑的状态,孟杨在偏僻一些的地方找了一个出租的小院,想着这么多人住客栈也不划算,就干脆租下了半年。
“怎么租了这么久?”郑辛远奇怪,转身看了身后都无精打采病怏怏的人,心下到底不忍,说:“那就谢谢了,这些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孟杨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院子不是很好,但胜在宽敞,你们先住着吧,我瞧着你祖母怎么也得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还有你两个堂哥,挺有本事的,这件事之后,也算是出了名了。”
正说着,郑中元跑上来,作揖深深行了一礼,“孟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礼。”
孟杨避了避,挽着郑辛远的胳膊道:“不敢受,不敢受,我只是出了点小力,还是你的诗起了大作用,我哥都说,要不是这首诗引起的轰动,这件事估计还被压着呢,纵使不砍脑袋,要出来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郑中元闹了个大红脸,悄悄看了郑辛远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定了定,道:“不管怎么说,孟姑娘的出的力咱郑家是绝不会忘的,就是孟姑娘出的银子,还请孟姑娘都记下来,以后,以后我们一定会还上的。”
郑老大背着郑老太,郑老二扶着郑老头过来,也是要深深一礼,郑家其他的人见着也要有样学样,孟杨慌得直往郑辛远身后钻,说:“使不得使不得,这大街上呢,让两个长辈给我行大礼怎么成样子?”
郑辛远咯咯直笑,走上前去将两个人扶着不让跪下去,说:“祖父,你别这个样子,孟杨的请以后咱慢慢还就是了,不拘这些个虚礼。”不是说磕个头就完事了,人情的帐,银子的帐都在后头呢。
郑老头毕竟上了年纪,又受了这番折磨,一下子就有些气喘,他靠着郑老二缓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对郑家众人说道:“咱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孟姑娘的债我们要一起还,听见没有?”
郑辛远瞅着江氏和胡氏埋着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扶着郑老头往前头,兜兜转转好长时间,才到了孟杨租下的小院。
“都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找一辆马车的。”孟杨还蛮是自责。
郑辛远笑笑,说:“都在牢里坐了那么久了,出来当然是应该多走一走。”
院子不大,但应有尽有,大家都十分疲惫,孟杨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郑辛远送她到门外,说:“替我谢谢你哥哥。”她的确是没想到孟逊这个时候会出来帮这个忙。
孟杨摇摇头,“这件事也牵扯到孟家的产业了,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孔家少爷,他还在让他爹关禁闭呢。”
郑辛远吐吐舌头,童年时的交情没有想象的那样薄弱啊,哈哈。
若是孔鑫文知道她的想法,只能抽抽嘴角,心道,童年?谁和你一个童年!本公子明年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