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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都市,霓虹闪烁魔幻般的世界。任慧芝被这里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了,怪不得哥哥进了城就不想回家了,原来如此!激动地内心,有一股股说不出地兴奋。对未来生活,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和期待,牢不可破地扎根在心灵深处。得把看到的一切告诉给刘德发,让他好好读书,一定要留在城里。
顺着街道往前走,约莫百十来米。一个卖鸡蛋的摊位后面,是一家小酒馆,酒馆前面摆了几张小桌子,一些大老爷们正围着小桌子喝酒,吆三喝四像是在猜拳。
不远处,刘永波拎着棍子,气势汹汹到处搜寻着老伴吴顺发。
酒友麻大胖子赶紧提醒吴顺发:“你老婆来了,拎着棍子,还不快跑。”
“在哪儿?在哪儿?”吴顺发紧紧张张四处寻找,发现刘永波马上就到跟前,腾地站起来,拔腿就跑,碰翻了小酒桌,踢到马扎子,慌不择路喊着:“让开让开!”没命地往前窜去。
“站住!往哪儿跑?老不带彩的!不要脸的老东西!”刘永波抡起棍子追过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吴顺发从小就是体育队的,干了一辈子体育,他在人群中像一条蜿蜒曲折的蛇一样,很快就没了踪影。
气得李永波双手叉腰,朝他远去的背影大骂:“老不带彩的!叫你去轧伙娘们,轧伙女人。”骂了半天,没人搭理她,自觉没趣,气鼓鼓地拎着棍子回家了。
众人哈哈大笑,又看了一场免费电影。任慧芝惊得目瞪口袋,听着周边人的议论。
麻大胖子说:“这个娘们真厉害,谁要是娶了这么个老婆,还不要了亲娘命?”
小石说:“娶老婆就不能要个比自己强的,老吴老婆干会计,是个干部。老吴修理汽车,不配对儿。”
李二瘸子说:“老吴就是去跳跳舞,让我跳,我还没那个本事哩。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嘛,大惊小怪的。这都改革开放了,放在特殊时期,兴许老吴就抓起来了。可是在现在,不一样了,社会不同了。”小石说。
“这个娘们,不敢惹,不好惹,离着远点。”麻大胖子说。
“是,离着远点,别沾上血。”小石说。
“看看我,找了个农村媳妇,要模样有模样,还听话,给我做饭洗衣服。”李二瘸子说
“好了好了,行了,又在这儿显摆,谁不知道,你找了个好老婆。整天到处显摆,再说,连联合国都知道了。”麻大胖子打断他的话。
李二瘸子美滋滋地咧着嘴笑。
“俺老婆更好,每天还给我捶背,每星期还给我洗一次澡哩。”小石说。
众人大笑,小石接着说:“真的,恁不相信?恁不信恁去问问俺老婆,真的,我没骗恁。”
任慧芝抿着嘴赶紧走了,不敢再听下去,身后哈哈哈地大笑声,持续不断。
“老吴,你回来了?”
“你跑得快,回来得也快。”
“来来,坐下,接着喝。”
任慧芝站住,扭过头望过去。
吴顺发说:“不了,我还是躲躲吧,上老毕理发店,坐着歇会,跑得怪累的。”
“你轧伙女人,又让恁老婆抓着了?”李二瘸子问。
“滚恁娘的,你才轧伙娘们来。”吴顺发翻腾着白眼珠子,不愿意地嘟囔:“我就是跳了舞,谁知道俺老婆怎么知道的,哪个王八蛋,跟俺老婆通风报信?看我笑话。”
“好了老吴,不说恁老婆厉害,骂别人干什么?快走吧,你不是去老毕哪儿吗?恁老婆来了,我给你通风报信。”麻大胖子说。
“他娘的,倒霉,又让我老婆给发现了。”吴顺发嘟嘟囔囔地走了。
这个平头胖脸的大爷轧伙女人?轧伙女人是什么?反正不是好事,搂着女人跳舞?怪不好意思的。他要上理发店,对啊,工厂里不是让理发吗?跟着他不就找到理发店了吗?任慧芝摸了摸飘逸柔顺的长发,一边琢磨一边跟在吴顺发后面。
往前走,拐角处,小酒馆的斜对面是一家理发店。吴顺发摇头晃脑走进去喊:“老毕,没事你不喝酒,闲着干什么?”然后坐在门左边的沙发上。
任慧芝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怯生生地看着屋里。
细高挑瘦脸的毕师傅说:“怎么了这是?又闹光景了?又让老嫂子满大街地追?又去跳舞来?”
“闲着没事,不跳舞干什么?还能去跳楼?”吴顺发满不在乎道。
“跳舞挺恣,挨老嫂子的棍子,也挺恣。”毕师傅笑道。
“你也来笑话我,哎呀,俺那个老婆啊,没法说,没法说啊。”
“老嫂子不让,就别去了。”
“为什么不去?免费的,又不花钱。一下午,搂着五六个女人,转来转去,真过瘾!”
“哈哈哈,你光图过瘾了,搂着女人是恣,是过瘾。老嫂子不愿意,你怎么办?”
“管她干什么?个人活个人的,又没碍她闲事,不就是跳个舞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毕师傅叹着气不再说话。
吴顺发随手拿起报纸翻看着,过了一会儿,没话找话说:“老毕,买卖怎么样?今天忙吗?”
“哪有买卖?都让前面几家美发店,抢去了。没买卖正好,歇歇。”
“没事喝酒,闲着干什么?”
毕师傅歪头看见一个漂亮姑娘站在门外,打量他,冲他笑着。
任慧芝笑了笑,慢慢走进去。屋子不大,还赶不上她家堂屋和猪圈之间的灶房大,迎面墙上是一面宽大的镜子,一下子把她映在上面。往前走两步,是一把木质椅子,右边的洗头盆紧挨着门。
毕师傅满脸堆笑看着她。吴顺发往沙发里挪了挪身子,沙哑着嗓音道:“刚才还说买卖不好,这不来买卖了。”
毕师傅歪过头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问:“理发?喜欢什么样的头型?”
任慧芝胆怯地嗯了一声,猜想他就是理发师傅,红着脸低下头去。
“来来来,先坐下再说。”毕师傅让她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给她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的长毛巾,胸前搭上一块蓝色的布。然后冲着镜子和气地问:“喜欢刘海呢,还是剪短点?”
“随便。”任慧芝觉着他说话像哄孩子,不由得脸更红了。
“随便?随便怎么理。你是新来打工的吧?”毕师傅笑着问。
“嗯。”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毕师傅。
“噢,那就留个短发吧。”
“多少钱?”声音轻的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三块。”毕师傅拿起剪子接着说:“我这儿理发便宜。要是搁在前头那几家发廊,至少要你十块。”
“十块还算不坑你,什么发廊。换汤不换药,赶时髦呗。变着法,多要钱呗。姑娘你来这儿算是来对了,毕师傅可是新南京理发店的头牌。想当年,市长都找他理发哩。”吴顺发说。
“哎呀,老吴,你就别提当年的事了。俗话说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老了,不中用了。来,姑娘,坐好了。”
“哟,毕大爷,忙着呢?爸,你又轧伙娘们?!惹俺妈生气?我这忙得要命,还得来家给恁断官司。”
“海清,你?”吴顺发臊得脸通红,猛地站起来,冲着进来的这个女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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