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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记途
八月十一日中午,晴。收拾好一书包东西,顶着三伏的烈日,我开始了凤凰之行。在这个浮躁的季节,想要寻求一些放逐。安宁是定找不着的,只好寄希望于流浪。
先是从我家的小镇出发,先前几个同学约好了在长沙火车站会面。破旧简陋的公车行驶在乡间的马路上,穿过一个又一个镇或乡,看到拥挤噪杂的人,各色各样的商店以及广告,参差不齐。同行的还有两个同学,一路上却没怎么说话。
一个小时后进入长沙市区。虽说我每次回家都必经这,然而城市还是一样的陌生,高楼大厦一个模样,这让我想起了法兰克福学派关于现代社会是一个机械复制与生产的说法,文化工业,连建筑也无法避免。
无意间竟然看到了一家旺旺医院,灰色现代建筑十分单调,右上角却出现一个鲜明显眼的旺旺商标,天真笑着的脸,给毫无生气的钢筋铁墙带来了一丝色彩。我不禁感觉有些亲切,又觉很有意思。在人们心中,一向代表食品的旺旺还有一家医院,在广告宣传中,商家一方面通过广告推销自己的产品,但产品一般都有周期,因此另一方面要不断开发其它产品并向其他业务拓展,无疑旺旺公司做得很棒,只是这个跨度让我莞尔。
又望见一个广告“某某瓷砖是瓷砖中的法拉第”瓷砖与f1有什么关系吗?我问了问旁边的苏(同行的同学),两人对视,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后来又看到一个小巷的入口有个“古今胸罩”的广告,一路上笑话没少看。
到了火车站,同伴们还没有来齐,无聊之余我只好四处张望。闲聊中苏告诉我长沙火车站是现存唯一的文革时期建造的有文革象征(火炬)的火车站,这让我来了兴趣,以前看到这个有点破旧又不是太旧的建筑——大钟以及上面竖着的造型一般的火炬,以为就是普通的火车站,没什么特别,没想到竟然是文革建筑。也算是有点历史。
据说当初落成的时候,这个火车站是全国第二大的火车站,仅次于北京。至于那个笔直向上,指向天空的火炬是文革时期的一个经典产物。当初竖立这个火炬,就是要表现湖南省是中国革命的发源地,象征中国革命的那段历史,但是火炬方案确立以后,火炬(火焰)朝向的政治意义就犯难了。据说:火焰的方向不能够向后面----倒向了苏联;也不能够飘向西面----这叫做倒向西方;更不能够飘向东面----那样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火焰也不可能飘向正前方,最后的方案是直冲云天,象个大大的朝天椒。这就是一个中国式的笑话。
然而笑话归笑话,历史毕竟是历史。听说不久长沙要建新火车站了,苏说这个建筑可能会拆,我心中一片黯然,历史会慢慢从人们心中消逝吧,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是什么儿女?
登上火车已经是十二点,同伴们似乎都精神很好,嚷嚷着要打牌,我和苏是不打的,坐在窗户边看自己的书,我在超市里淘了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6块8,许是盗版。这辆n702次火车是绿皮子车,也就是说还很古老,没有空调,只是在头顶上安了风扇,乘客多是平民以及民工,现在连学生都讲究要做好车了。幸而天气不热,又是晚上,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风力有点招架不住。一会,天空打雷,闪电不时把天空照的通透,雨点接着下来,关了窗,火车继续行驶在风雨雷电之中。我们躲在这几乎封闭的空间里安然自得,打牌的打牌,说话的说话,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似乎外面那个世界与我们毫无相干。我想起苏很久以前对我说起的一个感受,她说有一天她看到那些坐在公车里的人,觉得人们都好像被关在铁罐子运载着在马路上跑,很是有意思。他们也像现在的我们这样安然自得。
凤凰第一天
到吉首已是次日早晨七点半,踏出站口的那一刻,我张望着这个陌生的西部城市,这是白呆过的地方。一年前,我刚认识白的时候,他说:“来吉首吧,我带你去凤凰玩。”我说会来的。没想到,一年后,我突然的来到这座城市。白却不在。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一样。白现在远在四川,我站在他的城市里张望。
在火车上食物已吃得差不多,大伙便都没什么胃口吃早饭。我们接着就买了回长沙的火车票,预计在凤凰呆三天。按照网上旅友的建议,坐计程车3块5到达吉首车站,再买去凤凰的汽车票,12块钱。车站满是去凤凰的游客,学生、旅游团还有本地的老百姓,后来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车站的规定是20分钟一趟车,人满了也要等,于是两辆车人满了都没走,还有几趟空车却不让坐人,有几个学生冲动便与车站检票人员发生了口角,但很快平息,学生退了票改坐外面拉客的车。
好歹我们坐上了公车,开始一路颠簸至传说中的边城古镇。
阴天,天气闷热,太阳躲在云层中继续发挥它的作用,湖南的天气本来就如此,便是到了湘西也逃不脱昼伏的折磨。一路上黄沙满天,司机驾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熟悉的前进,道路两旁偶尔出现的人家依旧过着自己的平日里过着的日子,看见一些年老的苗人,蓄着长长的花白的胡须,悠闲的点着烟,小孩自顾自的玩耍,丝毫没有因为外来人的闯入而感到惊奇,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倒是我们看到他们感到了新奇。
进入凤凰的时候,正是当午,阳光正值盛气,房屋似乎都在热气腾腾的往上冒烟,极不清晰的小镇进入我的视野,远不如想象中那般清秀端庄。不像是年代久远的古镇,倒像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下车到南城门,苏联系了梅子小楼的梅子姐姐。之前,她在天涯上看到梅子姐姐的帖子便向她预订了房间,我们决定住她家的旅店。梅子姐姐到了的时候对我们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在乱石碓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下梯子(此处正在修建中),左拐右拐,便到了一条临江的巷子,石板铺就的道路,一边是城墙,一边都是人家,大多用做旅店用。梅子小楼便是其中一家。很幸运,我们四个女生住到了三楼有阳台的那间房,极宽敞的家庭小阳台,可以看到对面的房屋、酒吧,还有横在中间的沱江。然而,人好多,拥挤不堪,有名的跳岩、跳跳岩上站满了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我感到了些许失落。
洗澡、睡觉、吃饭,小逛,一天也就过去了大半。傍晚的时候,同伴都累了回去休息,我却没有休息的欲望。天空正白,独自一人的我决定先探一下路,熟悉方向。对于路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好奇感,似乎那延伸又消失的方向有着魔幻的色彩,诱惑着我的脚步,也许在拐角的地方就有一个世外桃源,真实的事物隐藏在角落,需要人去发现。我就这样,形单影只的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群、店铺、酒吧间,没有驻足,只是走路,寻找角落。一个老婆婆坐在一个亭子的一角绣花,对身边来往观光的旅客视若罔闻,只看着自己手中的活儿;一个黝黑的男孩在水中游泳,像鱼一样潜水翻腾,露着好奇天真的眼神,岸上的另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孩摆着酷酷的pose让妈妈给自己拍照,面无表情,那姿势跟明星写真集上的差不多。童年一样,乐趣却不一样。
江中的小船翘着麻雀一样的尾巴,窄窄的船身,一对父女在上面,父亲撑船,8岁左右的小女儿在船头玩耍,她把游泳圈一次次扔到水中又一次次俯身捡起,一点也不害怕会掉下去。我漫无目的的游荡,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方便掉转头寻找其他的分岔道,渐渐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却无法停住脚步。路是相通的,大不了掉转头原路返回。然而路似乎没完没了继续延伸分岔,身体开始疲惫。一种莫名的孤单袭上心头,在这个陌生的偏远小镇,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事物,连语言也不一样,虽然没有恐惧,可是感到了孤单。在察觉方向不对的时候我决定孤注一掷,走一条没人走的小道,对面的街道似乎很熟悉。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在走回到梅子小楼所在那条巷的时候,我两脚都发软了,有一种爬都要爬向前的冲动。
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到床上的我再也无法起来,心中满是成就感。
六点,给向发短信,告诉他我想见他,因为他是白最好的朋友。在出发到凤凰之前,白给了我一个他大学最好朋友的电话,说是在凤凰教书,如果不懂可以问他。我和他通过电话,感觉似乎有点隔阂。我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只是想要交个朋友。向的话不多,这点和白相同。白总是时常的就不回我的短信,我也就尽量的可以不找他就不找。可是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心中执著的在寻找某种信念,他走了很多地方,不停的换工作,无法稳定,我的心也一样,从来没有感到安宁过。他说:“我们永远都是爱不够的,对吗?”这让他痛苦,也是我的痛苦。我们就像死神里温巴特一族,被时间抛弃,各自独立又紧紧联系。联系的是身上都流着不愿向命运屈从的血液。所以无论何时无论他怎么不理我,我都执著的信任着他。
做好一切坏的打算(可能会冷场、尴尬),我向同伴们说明了一声,便又一个人踏向黑夜中的街道,夜色中的凤凰很迷人,沱江水倒映着岸上的霓虹灯,带着迷幻的色彩,黑夜在这时候才亮出它的晚礼服,一盏盏河灯在江中飘过,微弱的光不停的闪烁。
我们约好在虹桥见。途中我和一个男生目光相触,很帅气的男生。等了一会,看见两个人走过来,没自我介绍,其中一个就和我说上话了。另一个默默着。我们接着就找了个地方吃东西,边吃边聊。结果比我预想中要好,没有冷场也没有尴尬,他们给我讲了许多大学时候和白在一起的趣事,不断地“揭”他的丑。他们说你知道白为什么喜欢弹吉他吗?为了追女孩。连他们的外教都知道他的目的。我不断被他们逗笑着,似乎能看到白在大学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文字中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淡与寂寞。突然我问:“你们两个谁是向?”低着头不说话一直在吃东西的向抬起头说:“我。”原来和我打招呼,一直和我说话的是他的同学,晕死我了。后来他同学有点事要先回去,我们那一桌又有人上来要一起分享桌子,索性我对向说:“我们走走吧。”
向一点都没有做老师的样子,我跟在他后边,听他说着话,路过岸边的酒吧,在黑暗中走过跳岩。这条窄窄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木板搭成的桥,白天都让我走的心惊胆战。晚上什么都看不清倒也走过了。我们想找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向建议坐到江边的城墙上去,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和白就坐在那上面,对着沱江上的夜色聊天。痛心的是我无法爬上城墙,最后只好找了江边的两块石头坐下。这时候我真希望白也能在,向那么开心地谈论着白,他说白每年来凤凰都要放河灯,许愿。他们和流浪者酒吧的老板很熟,所以偶尔也会上那唱唱歌,白有小许巍之称。然而现在他的乐队解散了,我不知道白还会不会继续他的音乐。向又说起一次白喝醉酒了,拉着他一个劲的跟他说同一个冷笑话。他们就那样活着,笑笑别人偶尔笑笑自己。我们又说起动画,还有那时候迷圣斗士星矢,男孩子们都带着头盔作圣衣,类似于现在cosplay,向笑得很干净,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笑得那么干净的男生。
愉快的时候时间总走得特别快,向对我说要走的时候已快十二点。他明天还有课,我们便结束了这场谈话盛宴,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这么愉快的交谈了,说这么多话,笑这么多,这是我来凤凰最大的收获。
“我们常常会在一起笑言如果当初不遇上对方,那么自己的状况一定会比现在好。也许我真的只是把这当成笑言,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如果当初真的我和他彼此没有相遇,那么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白在博客中这样写他和向,也许很多时候我们莫名其妙的就遇见了。
几天后回家,我问白要了向的qq,巧的是竟然发现我和向很久就认识了,说过话,似乎还视频过,那时候我怎么知道他就是白最好的朋友呢?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白。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我对白说,这就是缘分吧,看来你逃不掉了。
凤凰第二天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同伴们都吃饱歇足了,除了我精神好的异乎常人。经梅子姐姐推荐,我们决定去老洞口苗寨看看,门票80。吃完这里有名的米粉,我们登上了旅游车。
同行车上的游客似乎不太友好,不耐烦的催上车,我们当耳边风一样,继续自己的说笑。我挺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年轻,又还没到更年期,怎么那么多抱怨,好像被人欠了钱。出来旅游本来就是让自己放松心情,却弄得像是出殡一样。幸而我们都是性情极好又活泼的男孩女孩,所以其他人的情绪丝毫都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兴致。
带领我们的导游姓麻,是老洞口苗寨的苗人,朴实的模样,不同于有些导游总是卖笑,他笑很少,但自始至终流露的都是一个苗人的真诚与亲切。他给我们讲了有关苗寨的一些风俗习惯并教了少许的苗语。
我想起白和向都是苗族的小伙子,不知他们说苗语会是什么样子,心中一阵兴奋。汽车在一座吊桥边停下,下了车我们都到吊桥对面休息了一会,接着坐船近到蓄水的大坝,又返回。上车,车子继续行驶,车上的那些人继续发牢骚,我们继续视她们如空气。
到达半山腰的时候,麻导说前边的路还没修好,得走一段路程,我于是又有机会看到了一些普通苗人的房子,还有一个老婆婆端着饭碗在吃饭,蓝天下苗族老婆婆的脸显得特别清晰质朴。柳忙举起数码相机,但等她开机又折腾了一段时间,老婆婆已经察觉并走进屋了。可惜了一张那么好的人物照没有抓到。我们于是记住抓拍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不能为了省电关机。
接着是一段水路,船在水上行驶,青山碧水间,我们可以听见水被撞击的声音,哗哗的如同唱歌一样。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光着身子在游泳,快乐的嬉戏打闹着,让我羡慕不已。
走完水路,上了一座桥,桥上又有几个黝黑的孩子,友好的朝我们挥手微笑,不漂亮然而却招我喜爱。在等去苗寨的车时,几个学生和麻导聊天,说起了苗族的巫术、蛊毒,他很高兴我们对这些感兴趣,所以很乐意的介绍。四周秀雅的青山环绕,远处一座石头做的小桥矗立,这安宁的山水间,会孕育怎么样纯净朴实的心灵呢?
车来了,又开始了险峻的山路之行,一路上看到许多层岩,玉米地、西瓜地。这些果实累累的园地给人充足的感觉,然而这些东西却是苗寨里人的食物吧,不是零食。我想着如果我有一块地就好了,我要在里面种很多菜,随便撒点能自己生长的花籽,每天看着我的菜们生长,就像看着孩子一样。
终于到了苗寨,其间经过一些奇特古老的苗民房子,又步行穿过了一个层岩洞穴。
进入村口,几个妇女和一个挺小的女孩在水边洗衣,没有肥皂,用的还是以前原始的木棒捶打法,我再转身看她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交,不幸被旁边的一个孩子模仿,我朝她笑了笑。进村的时候遇到一个用棕树叶在编动物的小女孩,我们跟她说话,随后她便一直跟着我们。在来的路上麻导曾告诉大家不要给钱给小孩子,要送就送些本子笔之类的。一开始小女孩送编织的蚂蚱给我时,我还有点迟疑要不要接受,世上没有白给的东西,在城市里见惯了纠缠人的小孩,我不敢多跟这孩子接触。但后来见她很真诚的样子,我渐渐和她说很多话,拍她的脑袋,表示亲昵。
到吃午饭的时间,麻导把大家带到一户苗民家,穿过一些小巷,两边都是层岩建成的房屋,朴素干净,抬头能看到狭长的蓝色天空。我问那个小女孩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摇摇头,问为什么,她说她们每天只吃两餐。我没再问,这里的人都比较贫穷,许是没有多余的食物才只能每天吃两餐吧?我害怕我不经意会伤害到她。饭菜是可以随意添加的,虽然比不上城市餐馆里的大鱼大肉,却可口。苗民热情友好,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可以随意的坐随意的看。
吃完饭就是看表演,我对此兴趣不大,我知道局限在舞台上的歌声是无法传达感情的。在参观寨子的过程中,那个小女孩拉了我的衣服叫我听,在房屋挡着的某个地方传来一个孩子的歌声,清脆、美妙,没有伴奏却如天籁,可惜其他人都忙着跟随导游的脚步,谁都没有在意那自然微弱却真实地苗族歌谣,对舞台上没有感情的改变了的歌游客们却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匆匆从一个地方流动到另一个地方,如同看展览,又如同吃快餐,很少停下脚步感受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这里的动物。看到我轻轻抚摸一户人家的大黄狗,一个女游客惊讶的对我说:“你胆子真大!”明明那只狗是那样的温顺可爱。路上又看到了两只小猪,傻傻的,遇到人就往屋里窜,够活泼。我老家的小猪却是不让出来在道路上玩的,它们被关在猪圈里,没有自由。
临走的时候,我送了一个橡皮擦给那个小女孩,她送我们到车上,一直目送到车子开动,不停得向我们挥手再见。也许我下次会再来也许永不会再来,就算来了又是否会再遇到这个纯朴的小女孩?想到这我有点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我依然感到了悲伤。
回到凤凰,回到梅子小楼,黄昏的夕阳斜射在这个古老了上千年的边城,沱江披上了金黄的纱衣。一些孩子游人都到水中游泳,沱江顿时成了快乐的天堂。我在阳台上俯视下面的人,看见湘西古朴的被日光晒得皮肤黝黑的古镇人民却还在劳动,偶尔望一眼那些在水中快乐的人,又继续工作,养家糊口。黝黑的肌肤在夕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如沱江水一般美丽。
我们在大使饭馆吃了晚饭,这里菜做得好吃又便宜,随后我和苏在虹桥上的边城书店买了几本书,本来我打算买沈从文的历代服饰研究,被告知要300多而且已经卖完了。边城书店的老板是个淳朴厚实的大叔,人很随和,好说话,一看就感觉是爱书之人,有几分儒雅。
晚上的安排是去酒吧。同伴都没有去酒吧的经历,除了我和苏。流浪者是最早建立的,虽然白和那老板认识,但网上评价不好,我们便选了原始人。一行人八个浩浩荡荡往酒吧奔去,看起来有点怪。不像去酒吧倒像去赴宴。最后人太多,趣味又不同,我们不得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
苏和一个同学去了一个安静的酒吧,我和柳还有另两个去了威马,原因是柳看到有帅哥在演出。这小妮子就是容易被男人吸引。我和同来的男同学点了啤酒,柳点了名为“天使之吻”的鸡尾酒,另一个同学点了“红粉佳人”
听着那在舞台上弹着吉他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的歌手唱歌,我开始给他们讲白的故事,讲田禾,他们都是玩摇滚的,虽然我没听过他们唱歌,但可以肯定一定比那两个小子唱得好。鸡尾酒上来之后,我们开始哑然,柳的“天使之吻”竟然装在一个小得可怜的玻璃杯里,高度不超过7厘米,直径不上4厘米,就是家里老爷爷们用来装度数很大的沽酒的杯子,柳看得眼睛都傻了,第一次上酒吧就被吓到。我们都笑得不行。“红粉佳人”就比较普通了,红色的酒也挺漂亮,同伴向柳炫耀。现在想起那黑色“天使之吻”仍然会让人忍俊不禁。
也许酒吧不适合他们吧,只有内心孤寂的人才会迷恋那昏暗的灯光,迷幻的音乐,觥影交错的美丽。暧昧的空气,彼此陌生反而能得到温暖,虽然那温暖是那样脆弱虚幻与不堪一击。
出了酒吧,他们回去,我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孤单。形单影只徘徊在江边,买了两个河灯,一个是给白的,放到水中时我却茫然不知要许什么愿。白每年都要放河灯,明知愿望不会实现却还是要每年都来放。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些。许是昨天太开心,今天却孤单的快要死去。越温暖好像接踵而至的就是越孤单。一个温暖的城镇,越温暖却越孤单。月亮和群山都好安静,天底下喧嚣得不输白日里。我不知我怎么回到梅子小楼的,只知道自己很想哭,所有人都远在我身体之外,我抓不住白,抓不住向,抓不住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喝醉了?好想白能在。
凤凰第三天
昨晚的疲惫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除,我睡到下午,起来时,苏一个人出去拍照了,其他人都在男生住的房间里打牌。大老远跑到凤凰来,他们还有闲情打牌,败给他们了。
阳光依然如昨天一般明媚,沱江里依然人声鼎沸,让我眼前一亮的是我竟然看到了两条大狗也在水中,人狗共浴。但似乎它们是被迫的,岸上一个挺帅的小伙子手里还牵着一条,两条狗都游向水中另一个人,那人很亲昵地抱起俩狗。如果狗也有表情的话,那它们现在是很严肃的,上了岸后其中一条比较活跃好动的大黑狗老不安宁,在岸上跳来跳去,被带它的人又一次扔到水中(开始我还没怎么注意它,似乎它属于那种冷酷型的)。我太喜欢它了,然后发现我对白的喜欢就和这种喜欢一样。这种奇怪的相同感觉让我想着独个儿大笑起来。白知道了定会揍我的。
我又去了一趟边城书店,看到那个淳厚的老板大叔,昨天回来时把书拿错了,只好去换,那本书上有我要大叔盖的三个漂亮的章,就为了这章我也要跑一趟。
苏约了我和她一起吃饭,其他人要去游泳。吃饭之前,我想要买一些色铅笔、一个速写本,于是拐到一个巷子里,发现有一个中学,旁边正好有这些东西卖。这是个文具店,就好像所有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一样,老板很友好,微笑着和我们搭话。弄得我都不忍心还价了。说到凤凰的时候,苏说人来这多了,会不会很吵。老板的回答出乎我们意料,他说游客没来之前,镇上就那么些人,每天看着一样的面孔都熟了,人们为点小事就吵架,现在哪还有时间吵架?小镇得到了发展,我们也好了。我和苏附和着,作为普通的老百姓是不会想到文化破坏之类的。
当问到文昌阁小学在哪时,旁边一个男生模样打扮的女孩说话了,她说她可以带我们去,我和苏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女孩是土家族,但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她似乎很好奇,不断地问我们大学是什么样,苏和她聊得很好,我在一边说很少话。文昌阁小学的位置还真是偏僻难找,要走过几个很窄的巷子,拐好几个道。女孩说以前她们上小学(她现在上初中),放学时候那么多学生挤在小巷里,有些都被挤哭了。后来又才开了另一个门。
文昌阁小学是沈从文黄永玉曾经就读的学校,校园很漂亮,有很多高大的树木,绿荫丛丛,优美宁谧。上边便是南华山,学校建在山脚下。
我们走出小学,又走了一段路,女孩便回家了。苏带我去老屋饭店吃饭,又是一家有名的饭店。两个人点了两盘菜,都吃光了,我破例吃了两碗。天已经黑下来,我们决定去凤凰劫。白天的时候,苏已经在那呆了一下午。没有点东西,直到老板把她“撵”走,她愉快地说着。
那是酒吧一条街,很多有名的酒吧都在这,临江的位置很适合人们聊天喝酒。我今天想喝茶。凤凰劫临江的露台就是酒吧入口,轻柔的音乐从里面传出来。一个挺帅的小伙子走过来问我们要什么,(发现这一趟旅行看到的帅哥还不少)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天涯上说的带鱼,我和苏点了一壶茶,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来。我看着对面夜色中的塔(忘记名字了)画画,本来想要画出抽象的感觉,失败了。于是只好喝茶,记了记这几天去过的地方。带了长河,看到沈从文在秋中写道:
“秋成熟一切到处都仿佛有生命在动,一切说来实在又太静了。过去一千年来的秋季,也许和这一次差不多完全相同,从这点‘静’中即见出寂寞与凄凉。”
江中时有游客乘着小舟经过。原来孤寂是自古便有之的,几百年几千年,旅人来之前,这里孤寂;旅人来了之后,这里更孤寂。就像哀怨的歌声,低低的咏唱,每一段都有一个孤单的灵魂。越是人多便越是像被抽空了一样,越是想要表达什么就越是无法发出声音。只有沱江那般泰然自得,长久的向着一个远方流淌。行人顺着这水从远方涌来,乡人们顺着这水到远方去,大家都在找顺内心的归宿,可是何处是归宿?只剩下孤寂的凤凰之城,本来是故乡的城失去了它的乡人,那些只知欣赏它面容的人又怎能把它当故乡?
“一种寂静触动着我,猛一抬头,我看见村庄四周的田野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那些熟悉又陌生、亲切又如隔世的——先人。他们个个面色苍白、精疲力尽。他们等着进村,他们的地和宅院全被人占了。他们乞丐一样静悄悄的恭候在村外,一个夜晚有一个夜晚的等待着。他们不打扰村里人。”刘亮程在别人的村庄中喃喃说。
“可怜的小县城,就像一个妓女,每天都要接待无数前来的有钱人,当他们爽完一把之后,便满意的离去,若问他们在这里是否寻得了开心,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你若要问他们是否愿意与这位妓女一起生活,厮守余生,答案是决计不能的。”白在博客中嘲笑。
而我只能无奈的看着那些江中飘过的河灯,一些灯身烧着了,一些已经被水熄灭,另一些跌跌撞撞在水中风中摇曳。那么脆弱的河灯怎么能承受那么多人的愿望?人的愿望也是脆弱的,所以才要寄托在河灯上,不敢自己去承当。
一只小猫窜到我脚下,我停止思考,抱它到身上,它在我腿上舒服的开始睡觉。调皮又亲近人的小家伙。苏给它拍了一些照片,也给我拍了一些。我是不大拍照的,这时候也没拒绝。望着它的眼睛,这好动的小家伙不顺从,它柔软的小爪子偶尔露出指甲,刺得我有点痛。忽然酒吧里来了一条大的牧羊犬,被主人带着,看到我腿上的小猫,他好奇的走过来,小猫刚还在睡觉,一下子就吓得屁滚尿流,攀上了旁边的一个木柱子上,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牧羊犬自讨没趣跟着主人离开。小猫被老板抱下来,它吓坏了。
凤凰第四天
第四天是我们要走的一天,但是一大早我和苏还还爬了南华山,看到一些年轻人老年人都在爬,又看到半山的一块空地上一些人在跳舞,两个人在打太极,我对苏说,他们打一遍,我可以打上五遍。但我决定如果考上研了,我就每天去练太极,练怎么慢,怎么静下浮躁的心来。
回去的时候我俩都汗流浃背,他们也都起床了。苏要回学校,买了先于我们的火车票,中午我们送她走出了梅子小楼,然后退了房。百无聊赖,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我们晚上的火车,下午5点去吉首)。我们上老屋吃了饭,买了特产——姜糖,以及一些小饰品送朋友。他们建议到ktv,我再一次被他们打败。不幸的是没房间了,我们只好提前坐车去吉首看看。
我又一次踏到了吉首的土地上,看到街道上的人。他们继续找ktv的,又没找成,太贵。看到一家网吧,我们决定在网吧过剩下的时间。幸运的是,网吧条件很不错,我们在一间包厢里,有电视看,还可以点菜。
“现在是在吉首的网吧,这里是白长大的地方,是白熟悉的地方,我走过的路也许白在以前也走过,我满眼望过去的商店也许白在这里驻足过,也许也许,这里是白呆过的地方
白不在,然而我却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看见他的身影徘徊,那样高大的身影孤寂的徘徊,与城市格格不入。在我为期五天的旅途中,我一直在想白,又不断压抑着自己某种不实际的欲望,更多时候,感到孤单,孤单的快要死去,尽管内心是那么温暖又悲伤。
从这回去,也许不久又会回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来。”
后记:在回家的火车上我遇到了一对同样是去凤凰旅游的情侣,他们告诉我对凤凰很失望,他们三年前来过凤凰,那时候才开始开发,十分漂亮,以前那些吊脚楼都不住人的,因为太古老而不能住,可是现在房屋都是新建或装修过了的。商店里卖的清一色的都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商品,要想找到一件手工制品很难,除了那些从苗人手中廉价买进又高价卖出的商人店里能找到一些外。他们问起当地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自己绣些东西,她说她已经不知道绣了。太多东西开始慢慢消失,痛心。
没离开梅子小楼时,我看了一期杨澜访谈,采访的是冯骥才。他说起他在一次去浙江的时候看到一幢很古老又很有艺术价值的建筑,房子主人却要拆了建现代的新房子。他忙阻止,出钱要买,主人看到冯骥才卖了自己的画就一次次把价抬高,后来虽然建筑没买成,但主人再也不会拆了,他认识到了它的价值。冯骥才现在在组织和呼吁民间文化保护,他说,知识分子要行动起来。
我想我也会行动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