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浓墨浸染的乌江

阿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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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用辽阔深远的眼目俯瞰着千里浓墨的流域,大地以海纳百川的胸怀容纳着绵长蜿蜒的绿水,阳光拿温馨暖人的热情拥抱着万马奔腾的咆哮,那一幅浓墨浸染的乌江,历经千年万年,至今仍川流不息。

    千里之山,万里之地,它们以血肉之躯将碧水从云贵高原一路小心护送,穿越滇黔,直达渝涪,溶入万里长江。那幅浓墨浸染的乌江啊!浩浩荡荡的长江才是最终的归宿。

    公元1935年1月,红1军团第1团强渡乌江迴龙场渡口,一举突破国军江防,军委纵队得此过江,遵义会议顺利召开,乌江也因红军的万里长征从此在红色中国的历史占有了一席之地。

    迴龙场渡口是余庆到湄潭的交通要道,山势陡然,水流瑞急,像个壶口。下游2公里处为新渡口,其中以岩门老渡口江面最窄,枯水季节,最窄处不足60余米,两岸吆喝,清晰如耳,唱支情歌都会在江中回旋许久。

    多年后,当年红军过渡的渡口发展成一个小山村,十来户人家,在这贫瘠的乌江流域,也算是热闹繁华的炊烟之地了。

    18岁那年,我随贩货的舅舅来到了这个恍如世外的山村。

    在我的眼里,这个贫瘠之地,除了门前的那一条浓墨碧绿般的乌江外,山贫、土贫、物产贫。如果用句中国的成语来形容,就会想起那句话——穷山恶水。虽然夸张了些,水虽秀但山确穷。在这贫瘠的地方,生活就是一日两餐,不是包谷就是洋芋,不是洋芋就是包谷。天天这样,四季这样,年年这样。多少年前,多少年后,生活就像历史的延续,一直没有改变,也没有人能够改变。只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因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对自给自足的生活仍然感到满足。因为满足,常常看到他们快乐的憨笑。

    其实,我比他们更穷,只是贩货走过些地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天堂。我不想呆在这个山恶水秀的地方,但我们收贩的山货尚且不足,还得呆些日子,我们把这里当作歇脚的地方,白日里进山贩货,夜晚临水而居。

    日出日落,我就喜欢坐在租住的吊脚楼窗前,在霞飞九天的晨曦或者碧霞万里的暮色痴痴地遥望着江边,那里有一幕绝美的风景,这几天悄然地藏在我的心底,我常常是屏住呼吸,怕把那幕风景惊醒。

    其实,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遥望,只要我不出声,我不大声狂笑,我不真正去打破这和谐的画面,那幅绝美的画面天天仍然会重现。我是急切地想每天重温这一画面,重现这一画面,以至于我在山货的收集中常常走神,满脑子就是那一幅画。我痛恨我不是画手,不能将那幅美景画出;我痛恨我不会书写,不能将眼前的美丽变成文字。我只能用笨拙的眼睛,愚钝的心智将霞落九天的美景收集在心灵的深底,在心底潜藏、潜藏。

    舅舅说:“你一天茶饭不思,呆坐窗外,外面有啥子好看的,还是随我多收集些山货,跑这一趟也能多赚些生活。”

    我不理他,我行我素地继续我的遥望。我知道我的眼光已经穿透她的长发,穿透她的麻花双辫,穿透她朴素的容颜。这个山里妹子,清澈的眼睛时常会游离我的窗前,我知道心灵在某些时候是相通的,那穿透时空的爱慕会达到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心灵。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落进那一浓墨碧绿的乌江时,江水像一串七彩的明珠潋滟,在光波的尾端,她总半足浸在水中,微弯着腰,面朝太阳,将长长的秀发飘散在清莹的江水清洗,然后将头一扬一甩,长长的头发向后飘扬,像红军的军旗,在阳光中和着小小的水珠飞扬和飘逸,回扬的瞬间,眼神总会有3秒的相逢和凝固,心微微一荡,那一张俊俏的素脸就永远定格在吊脚楼上人的心里。

    有天,我起得晚了,已日上三杆。我为自己的懒惰感到后悔和羞耻,后悔晨起那幅美丽的画面的消失,为连续收藏的断档而痛惜。荒乱之间,三脚两步奔到窗前,可在这瞬间,我深深的震撼了

    阳光包裹着她,两条曾经飞扬的麻花辫无力地垂进江水,她像一尊雕像凝固在阳光的光环,眼角沾满了晨雾的露珠,感伤的双眼遥望着吊脚楼的窗前。

    她以为我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贫瘠的山村。

    当我突然出现在窗前时,那无力垂进江水里长发突然灵动飞扬,一扬一甩旌旗飘飘。那灵动飞扬的水珠分明落在我的眼前,在阳光中化为无数的相思红豆,难道就是收藏的爱吗?或者是快乐的泪水。

    “哈哈,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舅舅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的身旁,声若洪钟地把我从美景中惊醒。

    “我在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看乌江的美景。”

    “嘿嘿,看美景,我看你小子的魂的是被那小妮子勾走了吧!”舅舅还在大笑。

    我无语,脸微红。

    “好了,进山吧!明天找人给你说亲去。”舅舅拍拍我的肩叫我快走。

    第二天舅舅真的请了媒人带上礼物到她家说媒作伐去了,我呆在吊着楼里屁癫屁癫地狂喜,心花怒放呀心花怒放,在水一方的佳人就要美梦成真,正幻想着软玉温香抱满怀

    “小子,别做梦了,人家就这一个闺女,不想她远嫁,我看你是没戏了。算了,以后舅舅在给你说个漂亮的妮子。”

    秀美的乌江,那幅浓墨浸染的乌江,我已被置身画外,再美,好像都与我无关了,我进不了那幅画里,成不了画中的一个墨点。

    但那些呆在吊脚楼里的每个霞飞九天的晨曦或者碧霞万里的暮色,我仍然痴痴地候在窗前,期盼那瞬间灵动游离的眼波出现。

     

    2007.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