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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清晨，天空已清朗成一块湛蓝的水碧，而在戒毒所里，沉闷的气氛让这一特殊的封闭之所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当戒毒所的医务人员将她带到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是一个吸毒者。她那么美丽，白皙的脸庞上抹着少女的嫣红，一颦一笑中，还有几分羞涩，她就是我的采访对象，她还没满18岁。她有些呆滞的眼睛望着我，眼中分明有一种忧郁。她向我慢慢地说着她18岁的人生经历和染上毒瘾的经过，她的眼里始终闪着泪花。
我想，我要把她的故事告诉人们，我想对人们说，不负责的婚姻和不负责的人生态度，是怎样戕害着一个少女的灵魂。文章刊出后，一位四十多岁自称打工者的男子打电话给我，他想集资从戒毒所把这女孩子接出来。因为他在异地的儿子也是一个吸毒者，他要了却一个父亲的一份心愿。我立即与有关部门联系，其间，那名男子四处奔忙，筹足了那笔钱。我们都有一个心愿：一人添上一根柴，顽石也能炼成金。
那天，骄阳似火，我们一行8人来到戒毒所接她。“燕子，我们接你来了。”当我告诉她这句话时，她怔住了，随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谢谢，谢谢。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妈妈？”我的脸蓦地红了。我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女儿，我说：“还是叫我姐姐吧，这样称更合适一些。”“姐姐——。”她的眼泪流了下来。那名男子以家长的身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叔叔，我出去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吸那害人的东西了。”
接出燕子，我们商量着让她住在家庭较宽余的胡姐家，顺便给胡姐家做些家务事。打工男子便是燕子当然的监护人。我们还悄悄商议，不能让她再接触过去的朋友再染上毒品。
燕子在胡姐家仿佛很孤独，她话不多，对人对事往往轻轻浅浅地一笑了之。打工男子苦口婆心地给她说做人的道理，她不答话，依然是浅浅的一笑。这让打工者心里犯怵：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也许他从她的身上更多地看到了自己儿子的样子。他曾跟我说，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染上了毒品，他在万般无奈中才离开了家，到这个城市来打工。打工者每天打电话与我通报燕子的情况，尽管工作很忙，我还是抽空去看燕子。见到我，燕子很高兴，一句话不说地跟在我左右，轻轻浅浅地笑着，那笑容很甜，很满足。
我喜欢燕子，感觉她也很喜欢我，可她从没跟我说过喜欢我，只是一见到我她就情绪稳定，话也多一些。她乖巧地听我说话。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她吸烟，她向我保证，为了我，她以后会逐渐戒烟。
一天，打工男子打电话告诉我，燕子说她吃不了苦。我生气极了，想到我们为燕子设想的种种自谋生路的计划可能难以实施，我立马到了胡姐家，我提及此话，燕子的回答是以前没干过这些杂活。我真想说：燕子，难道你愿意永远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吗？难道你愿意永远让人蔑视你吗？我顿时觉得曾对燕子说过的许多话现在对她毫无意义。我沉默了，耳边再次响声许多人的劝告：“这种人永远改不掉吸毒的恶习。”我说：“不，这不是真的，燕子，你能改掉。”可燕子的沉默让我失望。
半个月后的一在，胡姐在电话中慌里慌张地告诉我“燕子跑了！”一个“跑”字，吓得我急忙打的赶到胡姐家。胡姐说：“天快黑的时候，有几个不三不四的男女青年在门口转悠，我就有了几分警觉。晚饭后燕子说去买卫生巾，我心想小超市就在旁边，就让她去了。见她总不回来，我就让妹妹去找。哪里有她的影子啊。我再到她的房间去，见桌子上留有一张字条。”
接过胡姐递来的字条，我感到很沉重。燕子在字条里称她要自食其力，今后还要报答我们的大恩大德。字条中还特别提到：“姐姐，还是让我称你妈妈吧。因为在我18岁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关心我。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女儿，我还是想喊你一声妈妈。”燕子啊，我何曾希图得到你的回报，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常常地做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们寻遍了火车站、汽车站、大小旅馆，始终没有找到燕子的身影。
燕子，无家可归的你投宿何处？你是否能抵御吞云吐雾的诱惑？你是不是又混迹于红男绿女之间？我不愿你18岁的花季过早凋零。
一次我在一个小县城采访，结束采访后独自一人走在回宾馆的路上。这时一个小伙子提了一大包热腾腾的包子给我。并告诉我说是一个女孩子让送给我的。我问他那女孩子的长相和口音，小伙子说了个大概。然后说自己是包子店的，并不认识那女孩。我立即意识到那是燕子。我马上找来我在县城所认识的朋友，请求帮我找这样的一个女孩，然而，所有的回信都是没找到这样的女孩。我知道，燕子一定躲着我。说不定就在我身边的哪一个角落看着我流泪。我怅然若失：花儿的开放与凋零都是无声无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