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迟暮

半坡的小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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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点多,我的朋友从北京给我发来一个短消息:“我梦见你老是咬我。”

    我大吃一惊,连忙给她发回去说:“是我太饿了吧。”

    她回过来说:“不是,是梦见你得了狂犬病,老是想到处咬人,我把你给栓起来,用手绢包着你的嘴,你就总是咬我的手。”

    不由哈哈大笑。

    她现在趁着暑假在北京新东方补习英语,听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学校,非常严格。但是她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心情很放松,在外地,两个人学习紧迫的时候还能甜甜蜜蜜,也难怪她还有心思梦到我。

    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我们公司里的老总。他不是我们本地人,老婆孩子都扔在另外的城市,一个人来到这里拓展自己的事业。有一次,他几天没到公司来,然后快下班的时候,我们科长对我们说,傍晚大家就不要回家了,咱们买点东西去看看老总,他住院了。我很奇怪,忙向别人打听。这才知道,前一天的晚上,他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半身麻痹,想起来,发现手脚都不能动了。幸好当时司机去他家找他,赶快把他送到医院。医院诊断为缺钾,要住院治疗。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公司的老总,虽然家属不在身边,每天的饭是有公司一个女职员给他做了送过去;科里几个人负担起了照料他的工作,陪他熬夜;他的手脚因为麻痹,时时需要别人给他活动,也有这几个人照顾着。

    去看他的晚上,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还是怎的,我总是觉得很凄凉。看一个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人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总是很心酸;而他又是在外地生病,没有一个亲密的人在身边,总是很难过的。

    回来的路上,我忽然说:“生病太可怕了,身体最重要,从此以后我要爱护自己的身体。我不想这么凄惨。”

    同事都笑我太夸张。可是,我的确这么想。

    记得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表现一个人的悲惨,总是会有这样的镜头,他躺在床上,病怏怏的,一脸憔悴,衣衫头发不整。然而没有人在他身旁,无论多难受,也还要挣扎着起来给自己弄药吃,弄水喝。我一直不喜欢看这样的镜头,因为觉得无聊,生病有什么大不了,重了就住院,轻了就自己吃点药呗。当时的我是不能体会这其中含义的。

    现在想一下,如果一个如我一样的普通人,独自在外,病倒在床的凄凉该如何承受。

    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体力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病中人最易多愁善感,感怀身世,所以在身边无人照顾时,难免就会觉得分外凄楚。即使像我们老总这样,身边有人围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恐怕内心也是一片恍惑吧。

    如果是像我们这样普通的人,过着平常的生活,或者感触不会这么深。可是如果是一个还想着谋求更大发展,有着更大抱负的人,却被病体拖累,这一次是侥幸过去了,以后呢?若是不幸,那他所有的抱负都将消失。

    电影甲方乙方里面调侃演艺界明星,总是说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真的如此了,她却受不了了。虽然味有讽刺,却是很明白的道理。因为习惯了被水银灯照着,被人簇拥着,那是大众的梦想,一旦回归普通,失落不言而喻。

    这还只是没了名气。一旦没了更重要的东西,又当如何呢?

    看武侠小说,或是古装片,我最不忍心是看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因为他们辉煌过,荣耀过,活在千万人的梦里,像是传奇;而一旦沦落或者容颜消逝,就愈发显得残忍,凄清。对比太明显,惊心动魄,每个人都会受不了。

    所以项羽会自杀。曾经的叱咤风云,拥抱美人,笑对江山,一时意气风发,但是终于沦到四面楚歌的境地,虞姬也自杀殉情,这是他断断不能接受的,他曾有过的英雄豪气也不会不允许他忍辱负重,苟活于世,只有自杀。

    所以杨贵妃要自缢啊。虽然是被迫,可是却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活下来又如何呢?年老色衰,再被唐明皇抛弃?不不不,还是这时候死了好,让他永远都记得她最美丽的时刻,让他永远都知道她是为他而死,让他永远在怀念中保持他们新鲜长久的爱情。所以才会有“雨霖铃”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歌颂叹息感慨他们的诗词歌赋。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叹息。

    或者就是如此啊。

    普通人平凡生活,而英雄,而豪杰,而这些倾城倾国的美人,他们为我们制造了梦境,他们也只能归于梦境。

    现实平淡琐碎的生活?不不不,那是他们的噩梦。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永远都是华美灯光下的悲剧;我们是围观者,站在远处看着,因此有了欣赏的勇气,随意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