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和不高兴

半坡的小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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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给你写情书了。我曾经问过你,要我给你写情书吗?你说,要啊,我就很高兴,可是又担了心。我说,那你的钢笔字好看吗?你一点都不谦虚,说还可以吧,我就不敢写了。因为怕你会笑话我的字不好看。虽然别人说我的字是还好的,可是你没说过,于是我胆怯了。而且,我也觉得自己很老土,现在没有人用笔来写情书了吧,和你在一起,有时总是会想做一些很老土的事。

    可是我总是有那么多的话想对你说。临到头来又说不出来。有很多时候,我在麦的这一边沉默不语,你总是问,怎么了生气了,我使劲摇头,摇头,却忘了你是看不见的。于是你也着急,说话不说话都很为难。我总是这样为难着你。你知道的,我是个脾气倔强的丫头,即使伤心即使难过,我都不会藕断丝连,丝丝缕缕的痛,痛彻心扉。

    有一天你很高兴地告诉我,你做梦梦到我了,就在你身边,我在这边听着心疼地要掉下眼泪。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总是想掉眼泪,为了你的言语举动心思情绪,你的林林总总一切一切。

    又有一次你说,我的话是会让你掉眼泪的。说出来的话都是心里的话,想跟你说。我是个透明的人,想到了就说了。你说我生活在自己的思想里。或者是吧,可是我一直是个拙于表达的人,从小笨嘴拙舌不让人高兴,无论什么都表达不清。我是个笨孩子。别人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去做。下雨天,我使劲踩在泥水里,嘴里还要嚷着“不高兴”“不高兴”所以我总是比别人生活得艰难些。

    我为你的病,哭,哭过很多次,可是在你面前,我很霸道地说,你要看着我变老,不许你死。你说好,你又说,其实这病就这样了,我都习惯了。我就又想掉眼泪了。我不知道一个人得了病要经受多少折磨才可以像你一样镇定平淡,我看到的不是现在的结果,而是你的以前。

    我们的从前啊,我有点懵懂。后来我睡了一觉,就知道了,恍然大悟了,原来我们是好哥俩啊。你是没头脑,我是不高兴,我们一起上学放学遇见神仙。一晃三十年后,我们一起做了这么多的事。我总是怀疑着做梦时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个高空的平台上,那是另一个人间,否则为什么我回归到现实时总是有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心神俱裂四肢酸软如穿越了大气层摩擦引起燃烧的陨石,落在床上,碎成一瓣瓣,是怪好看的红色,我用意识把它们拾掇拾掇,缝了起来,像格林童话里那个勇敢的小裁缝,有着无比的勇气。

    可是我记得了,你是没头脑,我是不高兴,我们是好哥俩。

    在你建造的高耸入云的少年宫里我高兴地扮着老虎,哼哼哈兮,我不使用任何武器,爪子就是我的利刃,在台上玩得不亦乐乎,我高兴啊。别人不让我做的我偏生要做,一边做一边还要说,不高兴不高兴。我跟武松打了赌,看我们打下去会如何,于是我们约定了谁都不死,在舞台上锵锵锵地走着场子,看观众们的着急和不耐烦。我是不高兴,我想做一只不死的老虎,有一天,我要你给我唱两只老虎,你在那边唱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地快。我要和武松这样一直打下去,我要等着你。我才不管别人的高兴或者不高兴,那是他们的事。

    可是,一扭头,我就看见你站在那里,拉着我,你说,我们来不及了,我们要去见神仙,我们还要过日子。我就扔下我的结义好兄弟武松,跟你走了。武松在后面喊,你这只老虎,怎的如此不顾情分?我被你拉着,还要扭头跟他解释说,顾不得了,他比谁都大,他是没头脑,我们是好哥俩。

    我想问问你是如何来的,这个少年宫,你在建造的时候忘了装电梯,于是我和很多人,我们带着几十斤的行李,跋山涉水而来,荒耗了一个暑假,小呀么小二郎啊,背着书包上学堂,我们欢天喜地地背着行李,就开始了冒险,时间如此挥霍,我们喜不自禁,长大后我们再也不敢如此了。我是在等你啊,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啊,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以为没指望了,你怎么就来了呢?给我一个惊喜。你说神仙送你来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五百年被压五指山,后来保唐三藏取经去了,阴阳瓶里,他泄了天地之气,摸着后脑勺三根救命毫毛说,罢罢罢,给了你去吧,从此人间蒸发。我以为那是神雕侠给郭二姑娘的三支许愿金针,我说你许愿啊,佛前神后,我们是一心的。你看着我,就笑。我顿时觉得自己傻了。爱情是陷空山的无底洞,平白地填满了我们。那么多不可知的东西,我慌啊,手忙脚乱,想整出一番新天地。爱情如果没有了这些,始终只是单薄的。可是有了这些,就有了怀疑。

    李敖写的,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有一天,我给你留言,待到天荒地老时,尚余株头万缕丝。我说这不是我写的,这是一个叫徐文长的才子写的,这个离我们这么远的才子,看着我们的爱情。两个人的天荒地老。一个人的黯然消魂,惟别而已矣。可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啊,而我,现在只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