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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少儿绘画班的院子里,靠左边花圃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走道,道两旁密密地栽种着两排石榴树,也许是园艺工人修剪关照的功劳吧,两排石榴树郁郁蓬蓬长势很好,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枝条努力地伸展出生命的坚韧和颀长,顶部枝丫弯过天空密密织织地互动交叉,妙然结成了一道天然的绿嶂。
我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值夏季。两排石榴树上正密集簇拥着椭圆形的嫩绿小叶子。
每次课余活动带着孩子们踩着蒸腾的炎热走进这片荫凉,我都会忍不住抬起头观望,欣喜地看层叠的石榴叶仰着稚嫩的笑脸吸吮金灿灿的阳光。风来了,柔柔的手掌渐次抚过它们争先恐后的挤挤扛扛,轻轻摇一摇枝蔓,落下一地细细碎碎的吟唱。
大约过了两三周,枝叶间忽然钻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苞蕾,鲜嫩欲滴得犹如一颗颗点缀在女孩眉心的小小胭脂豆,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娇媚在静候的时光中摇曳着动人心魄的风情。
我喜欢上了这条石榴长廊,便每周都抽出一点时间带着孩子们在树下盘膝而坐,鼓励他们用手中小小的画笔记载下石榴的生命成长中的每一道风景。
但接下来较长一段时间里,一粒粒的苞蕾却似乎停止了生长,就那样纹丝不动地蜗居在枝叶间,坚厚的外壳把它们内心世界严严实实地静然隐蔽。
几次三番托在指尖细细查看,都聆听不到花心中的萌动,让人疑惑它们是不是在坚定着黑暗中沉睡,想遗忘了季节,要错过这仅此一季的花开时期
在我们焦虑的期待中,终于在一个清晨,一粒花蕾终于率先轻轻地打破了一线黑暗的缺口,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点点娇艳的红,悄悄地观望。
接着,两粒、三粒、五粒满树的花蕾都有条不紊地打开了生命之窗,一层又一层绽露出红彤彤的希望,竟开得如此美丽、如此神圣。。
就在石榴花逐渐育出满树滚圆火红的小石榴果的时候,绘画班里又新来了一位七岁的“特殊”男孩,名叫张一帆。小男孩的“与众不同”表现在他身体的发育不健全:先天性的脑瘫未能治愈,导致他身体很多关节部位不能够自由灵活的运动,颈部总偏往一边歪斜,僵硬的舌头开口说话非常的吃力,吐字含糊不清,更烦恼的是只要一说话口水就抑制不住的淌个不停
张一帆的妈妈说,他的智力完全正常,学习上很刻苦努力,成绩在班里一直处于中上等,他一直保持着坚强和乐观,独立自主能力很强,业余特别喜欢绘画。
在绘画课堂上,我们见识到了张一帆的努力和辛苦:他不能够像正常的小朋友那样灵活自如的握笔,而是用整个手掌去紧紧抓住笔杆,勉强扭着僵硬歪斜的脖子用力的把视线聚拢在笔尖描画出崎岖线条。因为动作的辛苦,汗水和着口水不停地往下淌,不大的工夫胸前整洁的t恤衫就湿透了一大片
课外活动的时候,男孩们都喜欢去草坪上疯野的玩“穿越火线”刚开始我担心弱势的张一帆受到孩子们的歧视、排挤和伤害,就让他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让他去参加那种闹哄哄的游戏。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是坐立不安,眼巴巴地望着那群打闹得乐淘淘的孩子,目光中的羡慕和渴望让我于心不忍。
当我给他自由放他加入那群疯野队伍中后才发现,他很聪明也很坚强,对于排挤和跌倒带来的伤害并不悲观沮丧,能够努力不懈地尝试融入群体,也会适宜的保护自己,脸上一直都挂着很灿烂很愉快的笑容
岁月在流逝中总是那样的悄无声息和不经意,以至于常常忽视它的行进速度,唯一能让我察觉出岁月变迁的就是每周带着孩子们来石榴树下写生,看到它们从星星点点的小花苞到一点点绽放成一树的芳华,几经风雨,一季芳华又慢慢酝酿成熟,育出一粒粒饱满丰盈的生命火红。
我忽然意识到,这顽强而静默的生灵,它们每一环节的生长都是那样努力!那样认真!那样执着和从容!
哦,它们是懂得珍惜生命,珍惜这生命中仅有一次的一季花开,所以,它们就认真而努力地展示出每一道生命中的美丽风景
最后一次在石榴树下绘画,已经是繁华落尽一片光秃,一学期的绘画课程也圆满结束了,小学员们领取了自己这一期的全部作品渐次喜气洋洋得道别离去,张一帆小朋友也颇为兴奋地捧回自己厚厚一叠画作,翻翻看看,虽然挑不出一张像样的优秀作品,但一笔一划都留有他曾经付出的努力和认真在里面。
他依然是挂着一脸灿烂的笑,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依然吃力含糊不清的淌着口水说了一句:“老师再见”我们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喜爱的拥抱,他昂着头欢快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单薄的小身影越走越远,忽然好感动他那昂着头的自信!他还那么小,将来要走的路还很漫长很漫长,不管平坦或是坎坷,但愿他都能够保持这样一份乐观和坚强走过,能够执着、从容的在每一季属于他的生命成长过程中走过伤痛的考验,走出属于他的人生美丽和精彩。
正如这郑重从容地完成生命中一季花开的石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