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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风波”——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有过一段经历的人都不能不对这句话抱有共鸣。我也一样，当自己以纯真的面目展示在大庭广众之后，往往觉得深受伤害至少让人觉得或是自己觉得天真幼稚，于是学会了掩饰、学会了麻木、学会了习惯、学会了见怪不怪，这样做之后，我又陷入到对此的无限抱怨中。这样的日子注定不会快乐，女儿的到来，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定义生活的原则。
一个小小的人儿躺在那里，我仔细地凝视她的眼睛，曾经我多么渴望这个世界像婴儿的眼睛那样：清澈、明亮、天真、无邪！女儿渐渐地长大了，会说话了，有自己的思想和表达方式了，但那双眼睛依旧那样地凝视着我。我敢说任何一个为人父为人母的人在和孩子共同成长的过程中，都会从孩子身上发现自己曾经的影子，也会从他们身上寻找到自己曾经想得到——其实我们曾经也拥有但又被我们轻易而无奈地放弃的东西。
当我还是一个几岁孩子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几只小鸡，我给它们取了好听的名字，养在家中，按时给它们喂米喂水，和它们一起游戏，我是多么的开心快乐啊。有一天一只小鸡受伤了，小脚小腿肿了起来，几乎不能行走，我就每天抱起它给它上药包扎，但可想而知我的医术是多么的蹩脚，不久那只可怜的小鸡就一命呜呼了，当时我哭成了泪人儿，说什么也不肯让妈妈把它当作佳肴，母亲总是能明白自己的孩子的，她允许我抱着它去埋葬，但很多大人却在旁边把我的举动当成了笑料，当年的那个孩子只顾着伤心没有去想大人们为什么发笑。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要不是女儿的行为我还不会想起来。
那天21个月的女儿在快要吃晚饭的时候缠着爸爸讲故事，故事讲到小鹿被猎人打死的时候，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鹿哇哇”没有办法，女儿还太小了，给她解释小鹿忘恩负义，吃掉自己曾借以藏身逃脱性命的葡萄叶子，女儿也听不明白，或许听明白了她也不会理解猎人的行为吧。我只好说谎：小鹿没死。好歹哄着女儿停止哭泣去吃饭，可女儿刚刚端起饭碗，小嘴就开撇，我急忙用夸赞饭菜可口的办法转移注意力，刚把一口饭送进女儿的嘴里，她的眼泪就无声地掉在了饭碗里，然后就大哭起来：“猎人不打小鹿，呜呜呜”起初我也像小时候嘲笑自己的那些大人一样笑劝女儿，但后来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从女儿的身上我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我看到了所有善良的心灵，大人们不能不自愧不如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里震动着。一个月前就是女儿26个月的那一天，她正在用小木棍玩水，一个淘气的大男孩用木棍使劲地抽打绿叶丰满的小树，还大声叫喊着，我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可本来玩得很专注的女儿却一下站起来用小手指着树，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大叫：“树！树！树！哎呀，树！”由于气愤女儿已经无法用长句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委婉地说小哥哥在打讨厌的毛毛虫，这牵强的解释终于平息了女儿激动的情绪，我连忙带走她去别的地方玩。
后来我想我是彻底地落后于女儿了，一个两岁的孩子可以去制止的事情，在一个大人眼里却无足轻重——我还是习惯了见怪不怪了，我为自己也为人类感到悲哀。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在窗前栽了几颗小葱，常让我去摘葱叶，那时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摘过葱叶后留下的鲜嫩的还往外涌着汁液的伤痕，我既不能违背母亲交给我的任务，又不忍心葱的伤痛，所以每次摘过后，我都祈祷似的说：“小葱，很快就会好的，你不要怕疼啊！”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在一个孩子的心灵里是怎样的伤痛啊。现在想来说来觉得可笑，植物应该是不会有知觉的，但即使现在我面对的是一只鸡、一头牛，甚至一个人，我还会有那样的想法吗？那份善良可贵的童心已经被抹杀了。
前两天女儿27个月了，听说中兴超市的小羊肝很好吃，我就买了回来切好，高高兴兴地叫女儿来吃，女儿也高高兴兴地跑来问：“妈妈，这是什么呀？”我回答：“是小羊肝，可好吃啦。”女儿天真地问：“妈妈，是小羊切的呀？”我还抱着不能骗孩子的想法说：“不是，是小羊的肝，妈妈切的。”女儿马上变了脸色，小嘴撇撇、眼睛发红、憋憋屈屈地说：“不吃。”我连忙把她的玩具小羊拿来：“不是你的小羊肝，你的小羊好好的呢。”我的话没有奏效，女儿抱着小羊，眼泪就流了下来——孩子的爱心哪止于自己的啊。我只好承认是我听错了，是小羊切的肝，只是切得太大了，我又重切了一遍做了一大堆解释女儿才勉强吃了几口，看来她对我的出尔反尔有所怀疑。
我又想起在我读书的时候，姐姐家的孩子因为目睹了一次杀猪，所以好久不肯吃猪肉的事，当时被我当作笑谈讲给同学们听。如今女儿的所作所为触动了我作为母亲的心，我不能再笑女儿的天真，虽然有很多动物似乎天生就是人类的食物，所以面对杀害动物已经不能引起人类的同情，这也似乎理所当然，但应该引起人们注意的是人类生存的空间内同类之间还有多少战争、多少杀戮啊，对此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泯灭童心和良知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儿会慢慢长大，会慢慢明白猎人可以打死小鹿，树也不是不可以破坏，即使是小羊的肝也很好吃。也许有一天女儿也会觉得受到了伤害，也会觉得自己曾经多么可笑、多么幼稚，然后女儿也会学会掩饰、学会麻木、学会习惯、学会见怪不怪；再然后女儿也会对那两句诗产生共鸣人类是多么的可悲呀。为了人类的明天，我会在领着女儿慢慢长大的同时保存好孩子善良的童心，也找回自己丢失的纯真，我希望所有的父亲母亲老师全人类都为此而努力，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可以看到：人人人心如静水、处处处事无风波——我想这也是所有人的心愿吧。
2003719
声明：本文初稿2003年8月5日发表于sina育儿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