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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大唐帝国为何物,就已经从书上知道了西安有大雁塔,于是许多年来,大雁塔的形象总挣扎在心里,想象了无数次,总幻想有一天能走近她,能亲手抚摸它,能近距离感知它的千年沧桑。
遗憾的是,尽管近在咫尺,却只从古城西安身旁匆匆走过,从没有驻足停留过。那年去南方,也只是在此中转,短短几个小时,只在附近小店吃了一碗不甚地道的羊肉泡而已,根本无暇顾及此地风光,记忆中的大雁塔也不知在何方,内心的空落持续了许久。
今天,终于,目标锁定大雁塔。晚饭后,天还亮着,我们径直朝大雁塔方向而去。多少年魂牵梦绕,此刻就要见到它,内心充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间或有一丝平静淡然,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青春年少激情昂扬的年纪,大雁塔,也许根本不是记忆中那般伟岸傲然吧。
汽车径自走进了广场,大雁塔已经不经意间闯入了眼帘:掩映在一派绿树建筑间,不是很巍峨高大,也似乎不雄伟,比起我们当地的新兴建筑如华门来,它不惹眼,不奢华,只是被坚定地包裹在一派古典风韵之中,静静地伫立着,质朴典雅,如一位沧桑老人,默然无语,静观世事变迁。
远远看着它,我的内心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1300多年了,大雁塔经历了风吹雨打和地动山摇,经历了不知是愚昧还是别有用心的大火,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安禄山、朱温、蒙古大军的冲天战火和黄巢们洪水涤荡的洗劫,多少次就差那么一点点,然而,它还是硬撑过来了。1300多年,见证了血腥和历史,伤痕累累的大雁塔依然屹立着,内心忽然涌起诸多感慨。
走近大雁塔,我想让时光逆转,与古人同行,走进远古千年,我想感受它身上的神秘气息,感受大唐帝国的深邃霸气,粗犷豪爽,我想释怀心中莫名的苍凉远处近处都是人,合影的,聊天的,纳凉的,说笑的,我无法融入其中,我的心随着夏日风燥燥地起伏着,那份无法驱散的孤独执着地占据着心房,凉凉的是因了玄奘么?
在西安人的心目中,大雁塔就是玄奘——学者心目中的三藏法师;大雁塔也是唐僧——孙猴子保护着上西天取经的人。
随着多媒体的宣扬,唐僧在国内越来越家喻户晓;随着视野的扩大,玄奘在国际上知名度不断飙升;唐僧以平庸和莫名其妙的慈悲被嘲笑着,玄奘却以伟大和不朽被崇敬着。想着玄奘而再次仰望,直耸云天的塔顶似乎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肃穆。
据说大雁塔是玄奘法师上表请求安置从天竺带回的经卷、佛像和佛舍利而建的,最初法师要求建一座高九十米的石塔,但高宗说工程太大一时完不成,怕累坏了法师,所以只建了高四十来米的土心砖表五层塔。但不到五十年那座塔就支撑不住了,武则天时改建为楼阁式塔。遗憾的是,法师的设计被否定了,否则,九十米高的塔该是怎样的雄伟壮观呢!
史书明确记载:从公元3世纪到8世纪约500年间,共有169个赴西天取经的人,其中只有42人返回中国。在返回的人中,唯独玄奘法师生时万民敬仰,死后千秋称颂!
法师如日中天,光芒万丈,当时的长安人就已经像现在的星族一样“粉丝”遍地走“玉米”满街跑,高声叫着、热泪流着、疯狂追着。法师进入长安城那天,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一般人看到的只是阳光鲜花,看不到阴暗和污淖,更想不到玄奘法师照样是人,照样要像我们俗人一样想俗事、说俗话、营俗务。法师生活得并不轻松自在,也不是看起来那么飘逸潇洒,他有烦恼,有悲伤,更有很多无法向人诉说的苦衷。
谢绝太宗让他还俗从政的邀请,法师婉言讲出了让皇帝由衷放弃的理由:朝廷少了一个玄奘,社会上有的是宰相;佛教少了一个玄奘,大唐的江山就要受到大大的影响。况且法师一直都在想办法推卸加在身上的那些闪光的社会职务,一心致力于译经事业。虽然最终未遂所愿,但足以证明法师本意并不在“俗务”况且当时的封建制度规定,很多话必须那么说,事必须那样做。
这就是俗人玄奘,也是高人玄奘。
法师以如履薄冰的谨慎和超人的智慧,周旋于帝王将相之间;以精湛的学问和严谨的态度,奋斗于佛界译坛;以孜孜不倦、尽心尽力的教诲,布道于芸芸众生中,赢得了帝王的礼敬、王公大臣的倾慕、亿万人民的崇仰,赢得了当之无愧的佛教界领袖地位,他身在最高处,心系最底层;始终不改沙门本色,自处超然的境界,谢绝孤立而保持独立。法师真正赢得了生前身后名,大雁塔巍然屹立,难道不是最好的见证者么?
是啊,既然高耸入云的大雁塔必须深深植根于大地中,那么,看起来高尚无比的法师,也不得不生活在尘世中啊。人在红尘中,哪能不入俗。什么是低俗?什么是高雅?法师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们,只要一心想着弘教大业,怎么“俗”都雅;如果只为一己之利,怎么“雅”都俗。
大雁塔古朴雄伟,耸立在佛寺内,傲视万物,塔周围有美丽傲然的雪松,一年四季,甘心情愿地陪伴着大雁塔,千年与古塔相依相伴,前面还有现代化气息的音乐喷泉映衬着古朴的塔身,整个一幅朴实壮丽,典雅现代的画面。我赶紧拿出相机,从各个角度取景,尽量让这古老的建筑全部镶嵌在记忆的窗口吧,我想带走它们,全部带走。
脚踏厚厚的方砖,在绿荫中仰望蓝蓝的天空,寻觅着祖辈智慧慈祥的眼神大雁塔,我还可以带走什么?